程父不經意抬頭，看到老妻神色擔憂，忍不住輕輕歎氣。

    “小米粥好了嗎？”

    劉英嚇了一跳，慌忙看向爐上的小米粥。

    “哦……快了！這蜂窩煤想不到還挺快的！”

    程建國溫聲“這裏畢竟不是咱們的地方，是孩子們租來的。你用東西都要小心一些，不懂就問，可別弄壞了。”

    劉英心有所思，低低應一聲。

    程父低聲“我知道你在擔心那丫頭。隻是，擔心又有什麽用？她如果知道你會擔心她，心疼父母會為她擔憂，她就不會這麽做。咱們管教不嚴，她又叛逆不聽話，以後遭罪的是她。”

    他長長歎了一聲，道“咱們都是一腳快邁進棺材的人了，有些事看不開也得看開，不然這日子咋過。兒孫自有兒孫福，甭想太多了。”

    劉英擦了擦眼角淚水，沒說什麽。

    程父又道“阿源和淩淩都很忙，反正冬天田裏也沒什麽事。咱們留在這裏，能幫什麽就幫什麽，盡量別給他們添麻煩，能幫什麽就幫什麽。”

    “知道了。”劉英低聲“淩淩是一個好孩子，我對她就跟親閨女一樣。”

    程父微微一笑，道“你親閨女十幾歲就要嫁人離開你，人家淩淩二十歲就嫁來咱們家，得跟咱們一直過下去。如此想來，你得對她比閨女還要好才行。”

    劉英也笑了。

    這時，外頭傳來開門聲！

    程父連忙起身，打開了裏頭的鐵門。

    隻見昏暗的燈光下，兒子和兒媳大包小包，自行車上也是打包小包。

    “爸！”兩人異口同聲喊。

    程父點點頭，笑著側開身子。

    劉英嚇了一跳，問“你們拿著什麽？那麽多？”

    程天源解釋“她給你們買了換洗的衣物，裏裏外外三套。樓上之前還給你們一人買了兩件毛衣，兩件外套。”

    “……太費錢了吧？”劉英連忙道“淩淩，家裏還是有衣服穿的。這些能不能退？一套給我就成，我身上不還有一套嗎？”

    薛淩知曉老人家是心疼錢，笑道“媽，都不能退了。我本打算過年回去再買多些，你們提前來了，那我就先買了，給你們穿。媽你放心，這些都是實在衣服，都不貴。”

    程天源將自行車停好，拿了一大堆幹貨和牛肉羊肉過來。

    “我來削點兒牛肉和羊肉，一會兒我們吃火鍋。”

    劉英驚訝“不過年不過節的，怎麽吃那麽多肉！”

    薛淩連忙拉住她，溫聲解釋“媽，羊肉適合冬天吃，很溫補的。牛肉補血，也適合您和爸吃。咱別弄太多，吃點兒油膩的。你和爸都太瘦了，得多補補。”

    劉英仍是舍不得花錢，一臉的心疼。

    程父微微笑了，道“你也別這樣。阿源來城裏好幾年了，咱們是第一次來，他肯定是想讓咱們吃一些好的，用一些好的。淩淩她這麽貼心，你該高興才對。”

    劉英勉強扯開一個笑容，點點頭。

    廚房裏有幾個蜂窩爐，地方雖然寬，卻仍是很暖和。

    程天源弄了一個小碳爐，刷肉給兩位老人吃。

    劉英覺得這個吃飯很新奇，低聲“冬天來吃倒挺好的，東西不會一下子就冷了，吃起來肚子暖暖的，很舒服。”

    薛淩笑道“那以後咱們冬天的晚上都這麽吃。熬點兒湯，其他都是洗完扔下去就能吃。好吃又方便！”

    那天晚上，程父和程母兩人都吃得很飽。

    飯後，薛淩將單位發的蘋果拿出來，洗了兩個，然後切成兩半，一人分一半。

    程父和程母都舍不得吃，捏在手心看了又看。

    薛淩見他們如此神態，心裏忍不住泛起酸澀來。

    看樣子，兩位老人估計已經很多年沒吃過蘋果了。也對，連吃肉都說等過年過節，不然沒理由能吃肉。

    她暗暗下決心，一定要跟源哥哥同心協力，幫這個家一步步走出困境。

    程天源煮熱水給他們洗臉泡腳，帶著他們去小房間。

    “床有點兒小，晚上得擠一擠了。”

    程父溫聲“哪裏小了，以前咱們一家四口睡一張小炕，不都睡過來了嗎？挺好的，挺好的。”

    薛淩拿了新衣服給他們換，還將買給他們的新棉被拿出來，給他們蓋。

    隨後，程天源將取暖機拿過來插上。

    程父和程母穿著嶄新舒服的新衣，蓋著漂亮暖和的棉被，吹著暖暖的風，吃著甜甜清脆的蘋果，都直覺有些不真實。

    “老頭子……太像做夢了。”

    程父低低笑了，道“咱家自從娶了淩淩後，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阿源說，她賺錢很有一手，除了生活該吃的該穿的，其他都很省。這些都是她給咱們張羅來的。”

    劉英小心翼翼啃了一小口蘋果，似乎想起什麽笑了。

    “還記得夏天那陣子，你一連病了那麽久，我嚇得六神無主，幹脆去拜菩薩。那解簽的師父說，隻要衝喜迎新人，新人就是貴人，日子很快就會富貴起來，越往後富貴就越大。”

    程父聽罷也笑了，道“如果在半年多前，咱們哪裏敢想家裏的債都還上了，還能睡這麽好的床，穿這麽好的衣服，蓋這麽暖的被子！越往後富貴越大？好！咱們都等著！”

    ……

    隔著小客廳，另一間屋裏。

    暖風機呼呼吹著，薛淩認真凝神做著翻譯，一旁的程天源則幫忙抄寫。

    薛淩會利用工作的一些縫隙做一些翻譯，每天晚上都有好幾張能讓他抄上。

    他寫完一張，悄悄出去，發現隔壁小房間的父母親都已經睡下。

    想著他們昨晚一夜沒睡，一大早就趕路過來，肯定是累壞了。

    他輕手輕腳倒了一杯熱水，喝了半杯，隨後將剩下的拿回房間給薛淩。

    “明天我去供銷社買多兩個杯子。我的那個給爸媽用了。”

    薛淩剛要點頭——

    “嘭！”地一聲，隔壁屋傳來極大聲的關門聲。

    薛淩冷不防嚇了一跳！

    程天源忙將她摟進懷裏，輕拍她的背安撫。他拉開窗簾瞄了一眼，低罵幾聲沒素質。

    薛淩忍不住問“對了，你們今天有沒有遇到歐陽梅兄妹？”

    程天源答“隔壁一直關得緊緊的。剛才瞧那模樣，應該是歐陽祥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