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救走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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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初玥還想去看看其他待斬人犯,對王蛟道:
“你且回去,我再去看看那些犯人。”
王蛟怕她再出意外,示意流蘇幾個寸步不離的跟隨。
白初玥踏著積雪,緩緩走去看其他待斬之人。
那些人裏麵,有和百裏虎威狼狽為奸的鄭大豪,有百裏虎威的妻兒姬妾,有索盧布和他的族人,索盧雅雅的腳旁,有一對可愛的孩子。
此刻孩子被凍得臉色煞白,嗷嗷哭叫。
索盧雅雅不過二八年華,雖然憔悴,頭發淩亂,亦不掩年輕美貌,可惜卻跟錯了男人。
那一對孩子,更跟錯了父親,還沒享受人生,就結束生命。
莫名其妙的來,懵懵懂懂的走。
白初玥心中一陣惻隱,一陣澀澀的心酸。
跪在雪地上的索盧雅雅,仰頭看著一身白狐裘,高貴美麗的白初玥,一臉驚豔:
“……你就是白姐姐?”
索盧雅雅的眼睛又紅又腫,顯是哭了很久。
白初玥的淚霧也不禁上湧,喉嚨哽咽,默默點頭:“我知道你們很冤,隻怪虎威野心,連累了你們。”
索盧雅雅也沒怨責百裏虎威,許是怨怪也無補於事,盯著白初玥,竟帶著一臉羨慕道:
“怪不得,他那麽愛你。”
白初玥有些錯愕,百裏虎威為了她索盧雅雅而拋棄她白初玥,還說愛她?
此刻說這些,又有何用。
白初玥看著那對白白胖胖的孩子,忍不住一手一個抱起來:
“你這對兒子,真是可愛。”
索盧雅雅聞言,淚如泉湧,泣不成聲:“我苦命的孩兒,馬上就……”
那對哭叫的孩子到了白初玥的手,許是暖和了,竟也不哭了。
此刻,白初玥看著繈褓中的孩子,心生不忍,竟有種抱著孩子就想逃跑的衝動。
難道這對孩子,真的在劫難逃。
此刻,她才真正體會權力的重要,有了權力,你不僅可以自救,還可以救人。
否則,就隻能眼睜睜看著你想救的人死在你眼前。
她趕緊用心語與若梨商量:“若梨,若要將這對孩子偷走,可有什麽方法?”
若梨側頭看看厚厚的積雪,道:
“老大,行刑之時,若梨可以激射起雪花,有梨花和雪花掩護,應該能將孩子卷走。”
白初玥大喜:“太好了,到時候你將孩子卷走,你們帶孩子回鳳凰台,讓紫鳶紫薇那些丫頭好生照顧。”
鳳凰台有那麽多丫頭,她們無所事事,正好可以幫忙照料這兩個孩子。
白初玥略為思忖,又道:“可是你把孩子卷走不難,卷走一對活人,總得有一對死的給他們驗屍。”
“那……老大你得趕緊想辦法。”若梨又道。
白初玥眼波流轉,隨即道:“這樣,你且去告訴墨子虛,讓他備輛馬車在刑場外的大街上,準備接應救人。”
“好嘞!可以去見小墨墨嘍!”若梨能見墨子虛,自是最開心了。
若梨變成一朵小梨花,飛到站在遠處的墨子虛耳畔,小聲道:
“小墨墨,我老大要救那倆孩子,讓你先準備輛馬車在刑場外接應,等行刑後咱倆送他們回鳳凰台。”
墨子虛嚇了一跳,趕緊看看周圍,他身旁沒人啊!
“書呆子,是我。”若梨飛到他麵前,輕輕扇了他一巴掌。
這個呆頭呆腦的書呆子!傻了吧唧的,不知他翰林院學士是怎樣混來的!
“梨花精靈?”墨子虛驚詫的看著麵前的小梨花,低聲道:“你方才說玥姐姐想救那倆孩子?”
若梨隻得把老大交代的話,對墨子虛重複一遍。
墨子虛看看刑場上抱著孩子的白初玥,白初玥向他點點頭。
墨子虛心領神會,立刻轉身去找馬車準備接應。
白初玥安排好墨子虛接應,最後把懷中那對孩子放回地上,向索盧雅雅遞了個眼色,低聲道:
“你放心去吧,你們的後事,還有這對孩子,我會安排的。”
索盧雅雅似懂非懂的看著白初玥,白初玥也不管她到底能不能明白自己的苦心,便離她而去。
索盧雅雅自然從白初玥的眼神,讀懂一些,也希望白初玥真的能救走自己的孩兒,看著白初玥離去的背影,又回看自己一對孩兒,不禁落淚。
此番落淚,卻夾雜著心酸和喜悅。
白初玥回到王蛟身邊,王蛟看著她,嘴角噙著深意的笑。
她與他之間一個眼神,便心意相通。
她不想對他隱瞞,遂緊挨著他,附耳將自己想讓若梨劫走那一對孩子之事對王蛟坦言。
王蛟低聲道:“我見你抱著那對孩子若有所思,就知道你想劫走他們了。”
“……你不怪我?”白初玥很是意外。
“你我心有靈犀,我知你慈悲為懷,又怎忍心讓你難過。你想做之事,便是我要做之事。”他說得淡然卻鄭重。
白初玥無言感激,深情的看著他,一切盡在脈脈含情中。
隨即,王蛟又低聲道:“你放心,我已讓流雲派所有人去找,看看城中哪裏有年歲相仿的死嬰,帶回來補上。”
他竟然想得如此周全,淚霧瞬間湧上她眸眼。
原來,他在她抱起那對孩子,就知道她的心思,還已經命人去找死嬰頂替!
百裏虎威是謀逆大東荒江山之人,若救了那對孩子,有朝一日,那對孩子有可能會回來尋仇。
而他,為了自己的惻隱之心,竟然也無畏旁人複仇。
“太好了,我正愁沒有死嬰代替呢。”她激動道,“我還讓墨子虛去找馬車準備接應若梨了。”
“我都瞧出來了。”王蛟帶著一絲壞壞的味道,“幸好你倆不是眉來眼去,暗送秋波,否則我可是吃醋嘍。”
白初玥嬌嗔:“我敢對人暗送秋波,還不被你把眼睛剜出來。”
“嘻嘻嘻……我可舍不得剜你的眼睛,但會剜那小白臉的眼珠子。”
他嬉皮笑臉,見她臉色又變冷,趕緊拉她近身,又道:
“我已吩咐侍衛,幫這些人斂葬,否則他們會被丟去亂葬崗的。”
“你真好,謝謝你。”她轉怒為喜,漾著幸福的笑。
若梨吩咐墨子虛去找馬車接應後,又飛回白初玥發髻複命。
白初玥眼角餘光瞟向日晷,有些擔心的低聲對王蛟道:
“這日晷馬上到午時了,你派去找死嬰之人,要多久方能回來?”
“去了有一陣了,”王蛟也有些焦急,“早知如此,昨日就該行動了。”
白初玥靈機一動,趕緊讓若梨花作一朵小梨花,去拔動日晷退後。
若梨飛過去一撥,就將日晷撥退半個時辰。
有這半個時辰拖延,想來他們也快回來了。
一旁的國師,似乎瞧見有梨花去撥動日晷,卻不動聲色。
白初玥知道國師留意到若梨的舉動卻不道破,默默看著國師半晌,忽而心血來潮,移步至國師案前,與他閑話家常:
“還沒請教國師,是哪裏人氏?”
照常理,白初玥不過是太子殿下身邊一小小貼身醫士,又是女子,如此詢問堂堂國師的身份來曆,委實不妥。
王蛟略為蹙眉的看著白初玥,他知道,白初玥向有分寸,不是八卦多事之人。
她既有此一問,定有她的道理,也就不加阻攔。
杭天啟離得遠些,也隻道白初玥與國師在客套,隻管看著刑場那些犯人。
國師深不可測的臉上,看不出是否不滿,見白初玥乃太子殿下身邊之人,也隻得回答:
“貧道從前乃白夷人氏,後來白夷被大東荒一統,也就不分哪裏人了。”
“國師深得皇上信任,在朝為官,怕是很久了吧?”白初玥又隨口問。
國師向空中抱拳,以示對皇上的尊重:
“承蒙皇上皇恩浩蕩,委以重任,也有二十四載了。”
白初玥恍然:“國師的官齡,竟同我的年齡一般大呢。”
王蛟對白初玥道:“玥兒,你有所不知,國師可是皇上最親信的股肱之臣。”
“太子殿下過譽了,那是皇上對微臣的垂愛。”爨顏客套道。
白初玥又看著國師道:
“國師的姓氏爨,源自姬姓,是個很特別的姓氏。”
說至此,白初玥似若有所悟對王蛟道:
“對了,太子殿下,你的師傅我的幹爹,他老人家姓姬,不知是否與國師有什麽淵源,說不定從前是一家呢。”
“師傅閑雲野鶴,神龍見首不見尾,與國師並不相熟,應該不會有什麽淵源。”
王蛟一時之間並沒往他處多想。
“嗬嗬嗬……”爨顏打著哈哈,“太子恩師,乃世外高人,爨顏一俗人也,豈能隨便幸會。”
“國師此言差矣,太子恩師乃是我幹爹,他可平易近人了。改日得機緣,我介紹你們認識。”白初玥緊盯著爨顏的眼睛。
“甚好……”爨顏眼神有些閃爍,又道:“白娘子堪稱神醫,想來尊師,當有醫仙之能,若有機緣與尊師切磋,亦乃爨顏之幸。”
白初玥看著爨顏,意味深長道:
“初玥的醫術嘛,平平無奇,沒什麽炫耀的。若真有值得驕傲的,當屬初玥過目不忘的本事。”
“過目不忘?”爨顏頗為驚訝。
王蛟見白初玥與爨顏的談話,有些奇怪,也就環抱雙臂,在一旁研究性的看著。
白初玥看著爨顏的眼睛,淡淡道:
“世間上的易容之術,千變萬化,以假亂真,唯有眼神,再高明的易容之術,也掩飾不了。
眼睛乃人的精氣神所在,我自小過目不忘,即便別人有高超的易容之術,隻要我曾經看過那人的眼神,也知道他麵具下的真正主人,到底何方神聖。”
爨顏眼神飄忽,對白初玥豎起大拇指,嗬嗬嗬道:
“嗬嗬嗬……白娘子可真是厲害啊。”
“國師眼神犀利,精芒四射,似曾相識。”白初玥又緩緩道,“你我,是否早就見過?”
王蛟聞言,若有所思的看著國師的眸子。
爨顏有些意外,斂去眸光,微微垂眸,打著哈哈:
“是嗎?我以為隻有麵容相似,就像太子殿下與百裏虎威,就有幾分神似。
原來這眼神,也會似曾相識,貧道還真是孤陋寡聞了。”
這時候,流雲終於回來了,拎著個兩個大食盒。
白初玥也沒工夫和爨顏閑話,回到王蛟身邊。
王蛟示意流雲將食盒交給對白初玥身畔的流蘇她們,朗聲道:
“玥兒,你不是想在那些孩子臨刑前,去喂他們一些點心嗎?”
王蛟此舉,自然是要說給旁人聽的。
白初玥還沒接話,杭天啟就討好的誇了起來:“哎呦,白娘子可真是菩薩心腸啊。”
白初玥微微向杭天啟點點頭致謝,又對王蛟道:
“謝謝太子殿下體恤。”
流蘇她們接過食盒,跟隨白娘子朝百裏虎威那對孩子走去。
白初玥走到那倆孩子身旁,示意流蘇和玉簪將食盒放下。
她蹲下身子,身上的狐裘罩著雪地,在幾個丫頭的掩護下,將食盒內的死嬰匆匆埋在雪地裏。
“玥兒,你在做甚?”一把聲音在白初玥的頭上響起。
白初玥手一頓,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王旭。
好在,自己剛剛處理好死嬰。
她猛然站起來,舉著手上的糕點,對王旭道:“我在給這倆孩子喂些糕點。”
“玥兒真是菩薩心腸。”王旭笑道,“本王同你一起喂吧。”
“不必了。”白初玥道:“孩子已吃飽,咱們走吧。”
“好,時辰快到了,快些離開,省得濺你一身血。”王旭欲去扶白初玥離開。
白初玥還沒拒絕王旭,玉簪已經攔著王旭:“雍王殿下請便,白娘子乃太子殿下的貼身醫士,她得回到太子殿下的身邊伺候。”
白初玥遂對王旭笑笑,告辭離開,還示意若梨留在那對孩子身邊,見機行事。
白初玥回到王蛟身邊,此時杭天啟看看日晷,對王蛟道:
“太子殿下,時辰已到,可以開始行刑了。”
“好。”王蛟點點頭。
爨顏站起來對王蛟道:“太子殿下,先從百裏虎威的家眷開始吧,讓那逆賊親眼看著自己的家人被他所累,死在自己眼前,如此,也可以警醒旁人,不敢再起謀逆之心!”
“國師此言,正合本宮之意。”王蛟點頭道。
這樣若梨就可以先救那對孩子逃跑。
杭天啟隨即站起來,大聲對人群宣布:
“今日謀逆罪人百裏虎威伏刑,斧鉞加身,罪誅三族,是他咎由自取,所有人應以此為鑒,安分守己,效忠朝廷!”
刑場上哭聲震天。
圍觀人群群情洶湧激動:“謀逆之人,禍國殃民,斬了他們……”
但也有些人懷有惻隱之心:“唉!百裏虎威作孽也就罷了,卻可憐了那些家眷……”
白初玥心裏不禁拔涼拔涼,人就是這樣,成王敗寇,若百裏虎威謀逆成功,人們嘴裏又當怎樣呼號?
若白初玥不是百裏虎威的棄婦,她的下場怕也和那些家眷一樣。
她想到百裏虎威方才在雪地寫的字:
有一種愛,叫放手。
百裏虎威當年對自己始亂終棄,還逼迫自己遠走異國他鄉,是對她真正的愛?
還是真的無情?
此刻,她不知是該慶幸自己成為百裏虎威的棄婦,還是替他那些妻妾婦孺可憐。
王蛟拿了斬令往地上一擲,大聲喝道:
“時辰已到,開始行刑!”
一個個虎背熊腰,滿臉橫肉的劊子手,提著大刀走向那一排排的犯人。
爨顏也離開監斬台,親自提刀走到百裏虎威的身後。
王蛟看著走遠的爨顏,低聲問身畔的白初玥:
“你方才說他的眼神,像誰?”
白初玥回過神來,略為猶豫,帶著一些糾結:“我還沒弄清楚,不能隨便下定論。”
白初玥坐在王蛟身旁,看著監斬令落地,淚霧逐漸上湧,不由得緊張得雙手握拳。
從未有如此一刻,她會如此緊張,甚至是惶恐。
許是從未見過刑場殺頭?
許是可憐那些無辜婦孺?
許是終究不忍百裏虎威喪命?
許是擔心百裏虎威和王蛟的身體,感同身受?
此刻,聽著那些慘烈的哀嚎,她心酸得熱淚盈眶。
而王旭手上的降魔杵劇烈的震動,拚命的吸取黑色的戾氣,王旭嘴角露出魔性的笑……
爨顏走到百裏虎威身旁,低聲在百裏虎威耳畔說了些什麽。
白初玥見爨顏對百裏虎威密語,側耳傾聽,隻隱隱聽得爨顏對百裏虎威道:
“百裏虎威,再告訴你個秘密,你就是……”
爨顏後麵的話,是對著百裏虎威的耳朵說,太多嘈雜聲音,白初玥再也聽不見。
百裏虎威聞言,整個人僵住。
爨顏到底告訴百裏虎威什麽秘密呢?
刑場裏,無辜婦孺,男女老幼,又驚又懼,哭喊哀嚎,劊子手職責所在,即便對婦孺,也不會心慈手軟,驗明正身,一刀刀斬下。
索盧雅雅的頭,被摁在木墩上,眼神卻帶著祈求的看著白初玥。
劊子手的刀,毫不留情的斬向索盧雅雅,索盧雅雅的淚也滾落眼角。
許是臨死也在恨百裏虎威和她父親連累了自己吧。
殷紅的血,像梅花烙在白雪上,紅的妖冶綺麗,白的淒厲冷豔,血逐漸暈染開來,像個血盆大口的妖怪,逐漸蠶食皚皚白雪美人。
白初玥親眼目睹劊子手行刑,任她看盡生死,也不由得膽戰心驚。
王蛟知她恐懼,趕緊握著她的手。
劊子手驗明那對孿生嬰兒正身,舉起屠刀對著那對孩兒,頃刻間就要斬下去。
陡然,眼前的雪地上,雪花紛紛揚揚,梨花夾著雪花,在空中狂舞,迷亂了劊子手和人群的眼。
若梨飛快的將那對死嬰自雪地上挖出來與百裏虎威的孩子對調,並在雪花與狂風的掩護中卷走。
而風雪過後,劊子手的屠刀也斬下倆死嬰的腦袋。
地上那一對嬰兒連叫都沒叫一聲,便身首異處。
若梨的聲音歡快的傳回來:“老大,得手嘍!”
“好,你們快回鳳凰台,記住,讓那些丫頭切勿聲張,好好照顧孩子,我會盡快回去!”
白初玥悲愴的的臉上,總算露出一絲悅色。
“得嘞!”若梨的聲音遠去。
王蛟看著白初玥的臉色,見她對自己心照不宣的點點頭,就知道若梨已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