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幾個管床醫生就頗為鬱悶地趕到了醫生辦公室。眼神陰翳地看了周成一眼。

    低聲滴咕：“怎麽這骨科事情這麽多呢？清水衙門是吧？”

    沒其他，住院醫師管床的時候，開什麽藥，也是有講究的，開得好，那是能夠拿到一筆不錯的提成的。有一些人，守不住本心，就可能會違規開藥。

    必須之物，比如說外科的抗生素，止痛藥之類，那無可厚非，必須要用，對病人有好處。

    可對一些飲食正常的病人開蛋白粉，或者是白蛋白輸液，就如同給手腳正常的病人開一副拐杖，這不是純粹是惡心人麽？

    周成自知，自己的年紀看起來蠻小，可能其他人覺得自己管不住事。

    但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既然自己搞了這個總住院，絕對不允許什麽人把自己的病區搞得烏煙瘴氣。

    “你們也別覺得是我多事，若是這是上級醫師安排的，沒事，打個電話，我來打，我不怕事情多。”

    “我自己向你們組的上級醫師解釋。若是上級讓開的，我來道歉，我自己去和帶組的教授解釋。”周成很硬氣地說。

    “你們可千萬不要委屈了自己，被我委屈了。”

    讓人來改醫囑之前，周成自是把所有人的檢查結果都看了。

    蛋白粉能不能在骨科用？

    當然能，臨床不是規矩和條條框框限製死的地方，蛋白粉，有使用的指標，病人的白蛋白小於30，那還不給病人用，等著他脫水脫死呢？

    等著傷口滲液、感染？

    那不能夠。

    可35以上的白蛋白，還給病人口服，這便是喂豬。

    周成還就不信，會有上級會做這樣的醫囑，那是沒見過錢了！

    沒人答話。

    周成則繼續說：“我不管你們之前是什麽規矩，反正我們病區就是這樣，沒那麽多規矩，但是也沒那麽無所謂。”

    “我話先說在這裏了，你們若是再私下裏執意給病人醫囑的話，上麵查下來了，扣除多少績效，你們自己負責，我說到做到。”

    “若覺得自己的本事夠，我也開明，你們可以讓你們的上級醫師給你們想辦法，隻要你有本事。”

    “我來給你們出這個錢都可以的。”

    獎懲相隨，若真有實力好的，技術好的，能夠幫他周成做事的，周成也不怕請一個人幫他多幹點事情。

    沒本事還要覺得待遇不夠，你還隻是個學生呐。

    誰不是這麽熬過來的？

    熬得起就熬，熬不起就早點改行去，這是周成一貫原則。

    ……

    終於，當看到幾個人都把各自的醫囑撤銷後，他們還有些生氣的離開了，估計著會私下裏說不少周成的閑話。

    但周成也沒理會。

    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

    要麽坑了病人，要麽得罪同行，這不可能兼顧的。

    不是總住院，可以不用做這個惡人。

    周成不會把病人當成自己的娘老子，但也不會把他們當成無關之人，他是總住院。

    他不是總住院之前，其他病人的生死，那周成也管不了這麽多。

    人力有限。

    “周老師。”王環這時，從辦公室的另外一處走了過來，然後說：“我能看一看骨科的病曆嗎？但是我沒有醫囑和病曆賬號。”

    “哦，你記一下我的工號。51015，密碼是xxxxx，你可以建一個子賬號，也可以直接用我的賬號。”周成這才記得，他是沒把賬號給王環的。

    “好的，謝謝周老師。”王環馬上說。

    周成左右看了一下，沒發現有出院病曆堆積，就說：“這骨科的病曆啊，你首先要看的是手術知情同意書，這是你入門最好的學習素材，可不是什麽病種。”

    “雖然現在大部分的手術知情同意書都是模板。”

    “可模板就是精華凝練出來的，你可以先仔細琢磨一下，並不著急就一腳去踏運動醫學的門檻。”

    “彭伶俐了？”周成問。

    王環趕緊說：“彭師兄說他找到了幾個比較典型的病例，回去先看書了，也給我說了這些病例，不過我覺得先看看病曆比較好。”

    周成點頭：“彭伶俐的基礎比你好，你們的學習曲線不在一個麵，你不要著急。”

    “他是直接按照博士的水平來學的，讀書的時候就苦很多。”

    “但是他的理論水平多集中在大醫學基礎，專科的基礎不見得比你就會強上很多。先從並發症開始學，知道骨科常見的並發症，這才是比較正常的曲線。”

    “不著急，時間還長呢。”

    周成生怕王環會著急，覺得自己會落後人一步。

    其實醫學是一門終身學習的學科，他現在也還要學，不斷地讓自己成長。

    隻是周成自己的學習曲線，是通過模擬器而已。

    “好的，周老師，我不著急。”王環倒是很耐得住性子。

    她的第一學曆並不好，所以也是過了那一段，自詡天高的時節了，知道來了這裏之後，她的理論基礎，雖然也算極為不錯，但也到不了頂尖的層次。

    有些理論好的，仍然是像她吊打同學一樣的吊打她。

    那是天花板不一樣，不斷地接觸不同的天花板，才有得奔。

    這才是她來骨科實習的第一天，並不著急。

    周成還想與王環多說一些時，電話就響了起來，這是總住院電話，周成不敢耽擱，直接接聽了。

    “是骨科的老師嗎？”

    “我這邊是急診科，有一個急會診……”

    “好的，我馬上過來。”周成聞言就站了起來，然後說：“你先看著吧，我去跑急會診了。”

    急會診的規定是，十五分鍾之內，要趕到急會診的現場。

    早得晚不得。

    王環點了點頭，沒跟上來。

    周成也就匆匆地把胸牌掛在了胸前，然後往急診科方向跑了去。

    一路小跑，勉強在十分鍾內，就趕到了急診科，問過急會診在哪裏後，急診科的護士卻格外嫌棄：“我們這裏的急會診，都在搶救室，你過去吧。”

    周成也隻能賠笑，說了聲謝謝。

    這些規矩，事無巨細，自然不會了解那麽清楚，等習慣了，也就知道了。

    周成趕到搶救室時，發現裏麵已經有不少的總住院在會診了。

    而周成並未直接先接手病人，病人正在被插管處理。

    周成於是先閱片了一遍，上下仔細看了一圈，周成頭皮都麻了。

    我次奧，這個病人，除了足踝那裏有點擦傷，好家夥小骨折都沒一個，這急診科要是不打這個電話，塗點絡合碘，擦傷都好了。

    周成幽怨地看向了急診科值班的同事。

    卻發現，那邊急診科的總住院也在訓斥值班的住院醫師：“瞎幾把亂打電話，誰讓你先打骨科電話的？”

    “你明年再打神外的電話唄。”

    急診科，病人的病情千變萬化，即便是要請專科會診，也是要有一個輕重緩急的。骨科的疾病雖然外顯最嚴重，但最不致命，先把不嚴重地打了一圈，最後打神經外科。

    總住院人都要麻了。

    罵完之後，還是過來給周成道歉了：“不好意思啊，骨科老總，辛苦你白跑一趟了。”

    “不過人既然來了，還是寫個會診意見吧？”

    “沒事，應該的！”周成第一天上班，自然不可能生氣。

    不過這急診科的總住院脾氣不好，繼續去罵住院醫師了：“長點腦子咯，什麽樣的情況要打骨科的電話，你們心裏一點都不思考的嗎？”

    “我真是。”

    周成寫了會診的意見，一長串。

    但其實重點就兩個：“消毒、換藥。”

    周成寫完了會診意見後，再次仔細閱片，然後就離開了，留下其他科室的總住院忙來忙去。

    周成也倒是沒覺得那些住院醫師有大錯，輕重緩急的確重要。

    但請骨科來看，也是理所應當之事，畢竟是有骨科的疾病在的。

    不過，在這般之後，周成又看了看自己的總住院老手機，發現了n多的會診信息。

    對，總住院醫師，除了要跑急會診，平會診，也要去看的。

    這一回，周成打算把王環帶上漲漲見識。

    一個一個跑啊。

    下午之後，不請平會診，所以，基本在這個時候，就可以確定一天的會診量了。

    周成和王環都是懷著為病人解決病痛的目的，去到了會診的路上。

    不過，第一個會診病人，就直接把周成給幹懵了。

    這是呼吸內科的一個病人，早上起床的時候，不小心用力過猛，手指指尖戳到了牆壁，指甲蓋都完好著，有點痛，拍了片，請了會診。

    皮都沒破！

    周成仔細閱片了好幾圈，然後再做了體查，發現運動、感覺等一切功能正常。

    王環也愣了愣，這與周成來的路上，與他說的常見的病種，完全不一樣啊。

    “醫生，我這沒事吧？不需要做手術吧？”

    “沒事，阿姨，您好好休息，過兩天水腫就消了，沒有傷到骨頭，就是軟組織水腫，別擔心啊。”

    “要不要擦點藥啊？什麽跌打損傷膏之類的，我女婿是專門賣這樣的膏藥的。他說給我捎點過來。”

    “也行，反正一切正常就可以了，阿姨，您放心啊。”周成心裏想說，別說是捎貼膏藥了，你過去拿都沒問題。

    然後到了血液內科。

    這個病人倒是真有些骨科的問題，那就是關節炎，但也沒辦法，這是年紀大了，而且長期服藥導致的，胃病還不好，周成也隻能教給她一套保健操，鍛煉肌力的。

    然後再趕往了心內科。

    心內科的會診病人，乃是之前有過骨折，進行保守治療的，算是複診。

    周成看了一下複查的平片，已經有長好的趨勢了，再看上一次骨折的時間。

    好家夥，已經兩個月過去了，要是膽子大點，石膏直接拆了都行。

    當然，拆石膏的醫囑，隻能是骨科的人開，所以周成就主動幫忙拆除了石膏，然後再囑咐病人加強功能鍛煉，再把會診的意見寫上之後。

    ……

    下午三點，周成與王環從普外科走出來時，王環的俏臉紅潤。

    動作也格外扭捏，問周成：“周老師，這樣的病人，未免也太奇葩了吧？”

    “這才沒做幾天手術，他，他們。”

    周成也揚起了脖子，說：“這樣的病人，我也是第一次遇見。不過以前遇到過類似的。不知道該怎麽說。”

    “唉！~”周成長長地歎一口氣。

    這個病人也著實奇葩，手術術後第五天，因為手術傷口在腹部，所以與老婆出去開房，來了一個被動聯動。可謂是花樣百出。

    然後在頂的過程中，扭到了胯，嚇到了，支支吾吾地還不敢給醫生講。

    這兩天，實在忍不住了，肌肉扯著生疼，這才讓請一個會診。

    最開始說是無明顯誘因，突發肌肉生疼，隱瞞了病史，周成嚇了一通，說若無誘因，可能是癌症。

    這才把兩口子說出了實話。

    食色性也四字經書被他們寫得是淋漓盡致。

    “這要是崩掉了腹部的傷口可如何是好？”王環憋著紅臉，若若地說。

    她的確沒有過類似的經驗，但也知道，那奇怪的姿勢下，會讓腹部憋一口氣，造成腹腔內衝擊。

    “那就再做一次急診腹膜炎的急診手術咯，還能如何？”

    “我也不知道，算了，不去管他。”周成趕緊把話題轉移到別處。

    “你中午吃了飯沒？我一起點盒飯吃吧？”

    “不用了，不用了周老師，我回去吃。”王環趕緊擺手。

    “沒關係，在外科，請跟班的學生吃飯，這是常有的事情，我反正晚上還得看一眼出院病曆，別過期了才好。”

    “你如果有其他事，你就先回去，若你沒事情的話，就吃過再回吧。”周成直接堵住了王環的話。

    ……

    也不知道是不是湊了巧，這一次的晚上，周成再一次地在淩晨，遇到了就近居住的年輕小兩口，發生了肩關節後脫位，就如同之前周成在沙市八醫院的時候，遇到的那年輕小兩口，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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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啊，這樣的簡單脫位，周成是可以不處理，讓他們去其他地方另尋辦法的。

    不過，也的確是沒其他事情做，也沒有緊急的病人，因此啊，周成也就做了一把肩關節脫位的手法複位。

    複位成功之後，那女的還打了男的一下，沒羞沒臊地說：“看你下次還敢不敢。”

    “明明是你拉！”

    “快走！”女孩捂住了男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