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九章 誰與爭鋒(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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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別來無恙。”
院外,大雨滂沱。
所以顯得此時響起的聲音格外突兀。
如影如形,空靈似幻,跟著雨點的蹤跡降臨。
一把墨綠色的油紙傘在雨中快速地移動著,轉瞬之間便突破了院門。
可那和尚卻仿佛沒有感覺到這陣席卷而來的狂風,居然是拄著禪杖站在原地任由宰割。
渾身寶衣獵獵作響,衣衫之下的身體卻紋絲不動,如此定力,天下沒有幾人能夠比擬。
“叮!”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然而這次,當這柄高速移動以至於出現殘影的毒箭堪堪刺向和尚的胸口時……
卻猛地被彈開了。
就連瞎子都能看出來,正麵的對決已經有了結果。
這位不怒自威的半老和尚,已經占據了上風。
伴隨著寺院上空無止無休的雨點,待對麵那陣狂風逐漸平息下來,和尚微微咳嗽,一步一步往祠堂外的寺院裏走去。
那隻墨綠色澤的油紙傘此刻正和他的主人一同停留在院門下,如同先前那和尚一般,一動也不動。
和尚一步一頓,緩步走入院落之中,由天而下的雨點不斷,然而待它們可笑地想要擊打在和尚身上、沾濕這位大師的衣衫時,卻像那柄不自量力的毒箭一樣,被一層看不見的牆壁阻擋,以卵擊石,崩碎開來。
和尚又是微微咳嗽,點了點禪杖,聲音沙啞而粗獷:
“施主,老衲與你素不相識,怎說‘別來無恙’之妄語?”
“你不知我,可我卻認識你,”那聲音不辨男女的殺手站在傘下,對這和尚的話不以為意,自顧自地說道:“相傳少林有秘術,每日修煉,日夜不絕,可修出金剛不敗之體,刀槍不入,隻有內功強者可擊而破之。”
“世間功夫大抵都是如此,”和尚道:“熟能生巧,冰凍三尺亦非一日之寒……所謂相傳,施主言重了。”
“人微言輕,何來‘言重’?”
殺手撐著傘,一襲白色衣衫在夜裏格外晃眼,他抬起頭,直直盯著和尚的雙瞳,接著自己的話往下說了下去:“少林這功夫甚是神奇,煉成者都是筋強骨健,更有甚者,功力深沉,居然能結出一層體外之氣,如同無形之盾……神奇非常。”
不顧及那和尚的姿態,殺手站在雨中絲毫不動,口中卻仍是不停的講著,語氣稍稍諷刺:“不過我聽聞,這門功夫不僅需要日夜修行……更需要一樣匯聚了陽氣的東西,蠍子。”
說到此處,他頓了頓,抬眼看向了那不動如山的老和尚:“俗稱……人脊髓。”
“轟!”
一道慘白的光亮刪過,隨即便是一陣響徹雲霄的雷聲。
“施主莫要說笑了,究竟,有何打算?”
大雨裏,那和尚的身影微微發顫,拄著禪杖,一步步往前走去。
“我們並不認識,施主為何……苦苦刁難於老衲?”
“不,我們認識。”
殺手輕輕一躍,跳上了院落裏的槐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對方:
“地丈寺大主持,象甲和尚甘承奇。”
“可老衲不認識你。”
“不,你認識我。”
“老衲深居地丈寺不出已有十年,怎會認識施主這般年輕的人物?”
“大雁總是要南飛的,就像你總有離開地丈寺的時候。”
“那也是十年前的舊事了。”
話至此處,那殺手聞言,居然是莞爾一笑:“我說的就是十年前的舊事……”
“十年前?”
“不錯,十年前。”
“何處,何時?”
“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陳年舊跡,便是如今所在。”
“老衲聽不懂施主玄妙禪語。”
“十年前,四象鎮。”
“哢!!!”
一道白光再次亮起,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雷鳴。
一瞬間,甘承奇的眼中,那殺手的五官居然看起來那麽眼熟,眼熟的驚出他一身冷汗。
“敢問施主,此來何意?”
“尋仇。”
殺手冷意森然,語氣中不帶有絲毫的溫度。
“什麽仇?”
“殺父之仇。”
“我明白了。”
甘承奇微微點頭,不再追問什麽。
他的仇人太多了……為了象甲神功,地丈寺為他供應了無數的健康的、新鮮人骨髓,又要健康,又要年輕,天底下卻沒有那麽多突發事故讓一個健健康康的年輕人猛地暴斃,還得保證地丈寺一定能找到屍體……
這麽多條件顯然太過苛刻。
所以甘承奇的決定很簡單:死不了的,我自己殺。
要說仇人,除了那見血追魂溫鬱棠和算命先生謝乘年之外,他手下的無辜亡魂也不少。
有幾個人順著蛛絲馬跡查到他頭上的,如今也成了他的手下亡魂。
甘承奇眼神飄忽不定,望著眼前的殺手,竟恍然間覺得有些熟悉。
遺世獨立,飄然灑脫。
不,並不灑脫,尋仇之人,是不會灑脫的。
除非……他已經確定自己的仇人將會血灑當場。
如今,普天之下沒有任何人有這種功力,就算是公認的南北兩派領袖趙念慈與陳灤峰到此,也沒有把握能留下甘承奇。
總角之年便落發為僧,及冠之年初成火候,而立之年神功大成,一身象甲功夫人道是天下第一禦,雙拳凶猛人稱天下第一力……
甘承奇不相信有人能在這裏把他留下,他為了這一身功夫摒棄了自己的一切欲望,五十三年仍是童子之身。
他受過太多白眼了。
也許從小時候,他被父母拋棄,又被師父帶回地丈寺的那一刻起,他就會注定走上這條沾滿鮮血的道路。
甘承奇表現的太和善了,所以沒有任何人會覺得他會親手殺死帶回自己的師父,從而從容地坐上了大主持的寶座。
他要變強,變得很強,強大到到就算是所有人都拋棄了他,世界也依然畏懼甘承奇這個名字。
被人叫做野種的感覺很不好受。
他不喜歡。
甘承奇看著眼前這個殺手,竟然覺得他和當年的自己何其相似。
罷了。
隻是個普通的孩子。
早晚是會死的。
雨夜裏,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白光亮起,照亮了那殺手的臉龐。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柄突如其來的軟劍。
“是你?!”
雷霆亮起的一瞬間,看到那白衣殺手的麵容,甘承奇臉上維持了五十年的平靜瞬間土崩瓦解,瞪大了雙眼,嘴唇不住地顫抖著。
那麵容他再熟悉不過了。
十年前的雪夜裏,他也曾見過同樣的表情,同樣的神態。
像,太像了。
不是同一個人,卻簡直就是同一個人。
終於,甘承奇發現自己錯了。
對方的灑脫其實沒什麽問題,他也許真的有把握把自己留下來。
因為他看到了這熟悉的出招,與幹淨利落而淩厲的鬼魅劍法。
殺手不是周止……
劍法卻仍是無常劍。
“嗬嗬……原來是無常劍……”
自知今日也許走不脫身,甘承奇仰天長笑,眼神中泛起了多少年都不曾出現過的狠辣神色:
“也好,讓我替施主……把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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