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打破飯桌上難得的氛圍，秦嶽隻能強顏歡笑。

    哪怕在莫家已經飽餐一頓，還是陪著他們，繼續飽飽的吃了一頓。

    實在吃撐了，秦嶽的盤子裏，還有宋顏和趙冰淩給他夾的好菜。

    天色完全黑了，老爺子早早上了樓，宋顏和趙耀光則借口去了廚房。

    一家子很有眼色，把空間和時間留給苦盡甘來的兩口子。

    “我把盛源的那些資產，今天清點了一下，大部分都已經到你的名下了，明天再努力一下，應該就能結束了。”趙冰淩放下手裏的紅酒杯，邀功一樣，開始給秦嶽匯報這一天的工作。

    一聽趙冰淩居然忙著打理資產去了，秦嶽頓時苦笑，忍不住的心疼“小財迷呀你，讓你回去休息都不聽話，那錢就放著，你還怕他跑了不成？”

    “我……我就怕李承恩說話不算數，再說了，這些都是你的，我大的幫不上忙，小事總該幫著自己老公吧？”說到老公兩個字，趙冰淩的臉一下子紅透了。

    秦嶽整個人一愣，內心被這突如其來的稱呼觸動。

    他一回頭，趙冰淩也在看著他，兩人四目相對。

    趙冰淩精致的麵容，盡收眼底。

    此時的趙冰淩，抿著小嘴，臉上有幾分羞澀，越看越是可愛。

    以前的趙冰淩，可從來不會是這個姿態。

    秦嶽看得著迷了，忍不住伸手，幫趙冰淩撥開眼前淩亂的發絲。

    趙冰淩心中嬌羞，臉色通紅。

    但她沒有掙紮，隻是靜靜的享受著這難得的甜蜜。

    以前她就對秦嶽改觀了不少，這一天的經曆，更是讓趙冰淩幡然醒悟，她之前就下定了決心，真正的接受了秦嶽，也直接承認了他們之間的身份。

    手撫過趙冰淩的頭發，秦嶽心中卻百感交集。

    怕什麽就來什麽。

    其實這個時候，秦嶽更想趙冰淩繼續和剛認識的時候一樣，他也好及時抽身，去完成心中的夙願。

    然而，造化弄人。

    不隻是秦嶽心係趙冰淩，趙冰淩居然也在同時，對秦嶽徹底的打開了心扉。

    拋棄妻子嗎？

    秦嶽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更忍不住的心痛。

    然而，更心痛的是，秦嶽即便一萬分不願意，但他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血海深仇，不是一句緣起性空就能帶走的，即便他明白其中的道理，也不會像莫泰安勸他的那樣，把一切放下。

    甚至更不公的是，就連放下的主動權，都不在秦嶽的手中。

    鄭肖出手對付秦嶽，這已經不是秦嶽個人的態度就能改變的，他隻能走上報仇的路。

    哪怕前路一片黑暗，秦嶽都隻能跟隨命運，跟隨自己的本心。

    唯一還放不下的，就是眼前的趙冰淩了。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秦嶽的手停下，趙冰淩便突然開了口。

    秦嶽還沒點頭，趙冰淩便有些黯然的說道“你一進門，我就看出來了，別人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我知道你遇上麻煩了。”

    “嗯。”

    秦嶽答應之間，微微思量，隨即便直接開了口“三天以後，我要出門去一趟省城，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所以，要是我回不來的話，那就把我忘了吧。”

    “非去不可麽？”趙冰淩抓住了秦嶽的胳膊。

    趙冰淩有些用力，臉上也全是真情流露，她生怕自己這一放手，秦嶽就會消失不見。

    知道趙冰淩心痛，自己也同樣疼的撕心裂肺，但秦嶽還是沉沉點頭。

    略微猶豫之後，他便選擇了開誠布公“今天綁了你和莫小姐的，是我的仇人，二十年前，我年幼無力，隻能親眼看著自己的父母在我麵前慘死，今天我終於有了一點實力，能直麵當年的事情，血債隻能用血償，所以我非去不可。”

    “我會等你回來，你也一定要回來。”趙冰淩說完話，這才猶豫不決的放手。

    她不是不懂通情達理的人。

    她更知道，這種事，是不能勸的。

    “夜深了，早點睡吧。”

    好不容易脫身的秦嶽趕緊起身，並未多說，便歎息著上了樓。

    不是秦嶽不願意安慰趙冰淩，而是那種大概率要害人的承諾，秦嶽實在不忍心給趙冰淩許諾。

    秦嶽上去之後，趙冰淩捂著嘴蒙著頭，低低啜泣，她的身子也在抽動著，從未有過的痛苦，瞬間把趙冰淩從之前的幸福中拉出來。

    現實像是鋒利的刀子，硬生生把這一段來之不易的緣分一切兩段。

    趙冰淩無力阻止，秦嶽更無力阻止。

    也許，這就是同樣的緣起性空吧？

    臉色複雜靠著床頭，秦嶽抱著半瓶剩下的白酒，有一搭沒一搭的灌著自己。

    之前，在莫家，莫泰安那一席彎彎繞的話，尤其是還是曆曆在目。

    西方人是理性的，他們大多都能坦然麵對命運的安排，看到的世界，也如同秦嶽手中的那半瓶酒，可以細分到每一個分子，原子，甚至更小的誇克。

    然而東方的文化，永遠是感性的一麵占據絕對的主導。

    同樣是那半瓶酒，和西方文化不同的是，東方人的眼中，酒之所以是酒，是因為緣，因緣聚會有了實體，但它又不是物質的實體，這些就是莫泰安那番話的意思。

    因緣聚會的東西不是實體，緣沒了，這一切就沒了，成了本性的空。

    好比當年父母雙亡之後，突然就消失了的家庭，也正如現在即將成為丈夫和妻子的秦嶽趙冰淩，突然間就沒了可以彼此綁定的身份。

    所有的痛苦，都不是秦嶽能控製的，也不能因為秦嶽的意誌，有任何的改變。

    感性讓人臣服，理性讓人抗爭。

    所以有人信命卻不信神，有人信神卻不信命，秦嶽恰恰是後者。

    喝完最後一口酒，秦嶽把莫泰安那些放下的勸誡拋之腦後，他已然決定，坦然麵對艱難的命運。

    在酒醉中睡下，翌日，趙冰淩已經換了心情，秦嶽也暫時放下仇恨。

    剩下的三天裏，秦嶽和趙冰淩都沒主動提起那些讓他們煩心的事情，秦嶽陪著趙冰淩逛商場，逛這座城市裏所有熱鬧的地方。

    趙家人得知秦嶽即將要去省城發展，心裏也有些不舒服。

    老爺子，宋顏，還有趙耀光都找秦嶽談心，想讓秦嶽留下來，秦嶽隻能找借口婉言拒絕。

    即便兩人貪婪無比，享受著那些之前來不及享受的幸福。

    即便秦嶽和趙冰淩貪婪的，想要把這輩子的幸福，都沉積在這短短的三天裏。

    然而理性的時間卻不停止，終於，還是到了即將分別的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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