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高僧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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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穆如酒也沒有具體想過自己要去哪裏。
京城的事情,她那些話說出口,就代表著她“妖後”的身份會陪伴她一生。
所以最好是解決了她原身的事情後,找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安度餘生便好。
她手上拿著一柄長槍,帶著踏風,甚至連行李都沒帶。
穆如酒低頭,便看到了自己腰間的令牌。
——是祁君羨給她的腰牌。
原本這種東西不該帶出來的,很容易會被有心之人發現身份。
隻是,當穆如酒想要將這令牌放在王府的時候,突然想起之前祁君羨說過的話。
他說,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把它丟下了。
大抵也是有些心軟,穆如酒將腰牌掛在腰間,沒有取下。
走得雖然灑脫,但是穆如酒確實不知道要去哪裏。
說不定現在那紅傘男子還在暗處盯著她,穆如酒想著,還是將人引遠一些比較好。
既然望城去過了,那這次,便去西方看一看吧。
這樣想著,穆如酒帶著踏風,向著西方走去。
說起來,季淵就是在南溪的西麵,也不知道硯寒清和承影怎麽樣了。
此次京城這麽大變動,季淵的國主不要因此有什麽大動作才好。
穆如酒也不著急,散心一般在路上走著,走出去大概十幾裏,穆如酒便看到前方,有誰一襲素衣,站在了她的麵前。
長風獵獵,吹起他的衣袍,僧人雙手合十,向著少女低念了一句佛號。
穆如酒挑眉,嘴角微微上揚。
“和尚,你不會是來抓我回去的吧?”
穆如酒坐在馬背上,張揚肆意。
一如僧人初見時的模樣。
寂安站在風裏,比佛更像佛。
“貧僧,來為施主送行。”
僧人語氣平靜冷寂,眉眼慈悲。
穆如酒勾唇笑笑,也沒說什麽,翻身下馬,走到了寂安麵前。
周圍是枯敗的荒草。
僧人眉眼如故,古井無波。
穆如酒雙手背在身後,歪著頭對他笑笑“喲嗬?和尚還挺客氣。”
寂安隻是雙手合十,話很少。
今日的風不小。
穆如酒看向遠處的高陽,嘴角浮現一抹笑意。
她長舒一口氣,伸了個懶腰。
“和尚,你們佛家是不是講究什麽佛緣?”
寂安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女,微微頷首“是。”
穆如酒低嘖一聲,像是有幾分不滿“奇怪了,你說我這輩子也沒做什麽壞事,為什麽佛緣這麽差呢?”
難道就是因為她對寂安大師不敬?所以佛祖生氣了?
寂安的睫毛很長,他緩緩垂眸,那睫毛便遮蓋住了僧人眼中的神色。
“佛不偏愛世人。”
他這樣說,語氣中帶著無盡的慈悲與悲涼,帶著穆如酒聽不懂的情緒。
穆如酒輕笑一聲,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笑著對僧人道“我曾經看過一些經文,在一本佛經裏看到過,佛家管‘菩提樹’叫做覺悟,說什麽……菩提樹越高大茂盛,說明人覺悟的境界便越高。”
“寂安大師境界超神,出神入化,想必心中的菩提樹已經參天了吧?”
“可是我不行,我隻是一介俗人,心中沒有菩提樹,也參不透這世俗。”
寂安沉默不語,隻是站在少女的風口位置,為她遮擋住了呼嘯的冷風。
她沒有菩提沒關係,他可以做她的菩提樹,為她遮擋風霜。
少女輕笑一聲“我們受了那麽多苦,卻還是芸芸眾生。”
穆如酒轉身,眼睛彎成漂亮的月牙“或許,等我處理好一切,也會選擇皈依我佛吧!”
無牽無掛,應該會輕鬆許多。
僧人抬眼看她,溫潤慈悲的眼中帶著穆如酒看不懂的情緒。
“穆如酒。”
僧人喊了她的名字。
“嗯?”穆如酒應得倒也幹脆。
少女眉眼張揚,挑眉看向眼前慈悲的僧人。
“佛不要你皈依。”
“什麽?”穆如酒歪歪頭,沒有聽懂。
“佛要你歡喜。”
風吹過滿地荒草,帶來沁人心脾的涼爽。
僧人就站在少女麵前,那雙看向世人向來慈悲的眼神,在看向她時,從來都是不同的。
他說,你與世人,是不同的。
他說,佛不要你皈依,佛要你歡喜。
她不需要皈依我佛,也不需要渴求佛的偏愛。
他將慈悲給予世人,將偏愛都給了她。
穆如酒愣神許久,半晌眉眼微動。
有風吹起少女的長發,少女站在風裏,比風都要張揚熱烈。
“和尚,我曾問過慧空大師,什麽樣的僧人才算是高僧。”
“大師告訴我,德行至高者,才能擔得起‘高僧’二字。”
穆如酒這樣說著,終於雙手合十,認真地,那樣認真地向著寂安欠身行禮。
“高僧大德。”
風聲蕭瑟,卷起少女的話,飄散去了遠方。
寂安看著眼前的穆如酒,慈悲的眸晃動了一下,許久才向著少女微微欠身。
“阿彌陀佛。”
穆如酒挑眉,笑著看向寂安,目光緩緩落在了僧人的頭頂上。
“和尚,我其實第一次見你就想問你了。”
“什麽?”
“佛門不都是要點戒疤的嗎?不是說戒疤越多,修行越高嗎?你作為大師,頭上怎麽一個戒疤都沒有?”
僧人的眼睛十分漂亮,如同一泓清泉一般。
“小僧修行尚淺,沒有點第一個戒疤的資格。”
“說起來,你們僧人每一個戒疤是不是都有寓意,第一個戒疤寓意是什麽?”
僧人沉默良久。
半晌,緩緩開口,語氣慈悲又平靜。
“清心。”
第一個戒疤,名為“清心”。
隻是這戒疤,他已經推遲了四年了。
穆如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看了一眼日頭,時間不早了。
穆如酒又看向寂安,笑著向他擺擺手“和尚,我要走了,我們後會有期!”
寂安雙手合十,朝著穆如酒微微欠身。
穆如酒翻身上馬,最後看了寂安一眼。
“和尚,多看佛經,什麽時候,你將寒蟬寺的佛經全部抄錄一遍,肯定能成佛的!”
穆如酒擺擺手,駕馬離去。
僧人站在荒草之中,看著那人離去的身影,嘴角浮現一抹笑意。
“一千八百四十二卷。”
僧人喃喃自語。
她不知道,早在很久很久之前,那寒蟬寺的佛經,他已經一字一句抄錄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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