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那一頭墨色的長發披散開來，祁君羨仍然端坐在書案邊，眉眼清冷。

    “穆如酒”輕笑一聲。

    長長的頭發被她放在一邊的肩頭，她的嘴角帶著幾分笑意，一步一步走到祁君羨麵前。

    她坐在了祁君羨對麵的位置上。

    一手撐著下巴，好奇地歪歪頭看向祁君羨。

    不管是動作還是眉眼，眼前的少女分明就是“穆如酒”。

    隻是祁君羨眉眼冷冽，看向她的時候全然不帶任何情緒。

    就好像在他麵前的，是一個死人一般。

    “穆如酒”輕笑一聲，好奇地開口“奇怪了，為什麽這一次能這麽快認出來呢？”

    之前她易容的時候，祁君羨雖然也能很輕易地認出來，但是總歸是要觀察幾分的。

    不過是幾年不見的功夫，祁君羨甚至沒有正眼看她，就已經猜出來了嗎？

    男人的語氣泛著冷意“你不是她。”

    少女聞言，瞳孔稍稍收縮。

    半晌，她輕嗤一聲，語氣中滿是不屑“祁君羨，你猜，穆如酒能不能這般輕易地猜出來？”

    祁君羨手邊是上好的宣紙。

    少女的話音幾乎未落，那宣紙便落在了她的脖頸處。

    鋒利的紙張將她白皙的脖子劃出血來，少女卻不急不緩地看向他，展顏一笑。

    那笑容像極了穆如酒。

    “祁君羨，你舍得殺我嗎？”

    舍得動這張皮麵嗎？

    縱使他知道這是假的又如何呢？

    他舍不得的。

    --

    “祁君羨！這個這個！我要這個！”

    長安街上，穆如酒跑在前麵，朝著身後的男人揮揮手，讓他給她買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男人笑笑，依言給她買著。

    “阿酒今日怎麽突然想起來買這麽多東西？”

    男人兩隻手上都拿滿了，前麵的少女還是繼續買著，樂此不疲。

    “哎呀，好不容易有人付賬，當然要好好坑一把了！”穆如酒彎著眉眼笑笑，像隻狡猾的小狐狸。

    男人抿唇微笑，沒再說什麽，隻是上前幾步，與少女並肩走著。

    因為兩隻手裏都拿了東西，男人騰不出手去牽少女的手。

    眼看著男人兩隻手都拿不了了，穆如酒也沒停下，隻是讓小販將東西都送到王府去給江舟，跑腿的酬勞自然也是要男人來付的。

    “阿酒，今日買的東西太多了些。”

    男人今日出門並沒有帶多少錢，眼看著錢袋空了下去，隻好硬著頭皮開口阻止。

    彼時的穆如酒正站在古玩鋪子前，看著眼前上好的青瓷釉，思考著要不要買幾個回去。

    聽到了男人的話，穆如酒的眼中閃過一抹失落“這樣啊，真可惜……”

    不過話雖這麽說，穆如酒也沒再強求，隨即沿路想要返回王府。

    男人看著身旁蹦蹦跳跳的少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傳言千秋將軍謹慎異常，城府極深，但就算是這樣又如何呢？

    終究還是看不出來……

    “哦，對了祁君羨，”少女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轉頭看向男人，笑得純真，“我發現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情！”

    “哦？”男人眯了眯眼睛，寵溺地笑笑，“是什麽？”

    少女臉上的笑意漸深，黝黑色的眸子染了幾分戲謔與殺意。

    “我發現，你今日沒帶我送你的白鶴玉佩。”

    男人眉眼微怔，還不等他反應，眼前的少女動了。

    男人甚至沒有看清她的動作，隻見一支翠色的玉簪出現在他的脖頸處，少女早已閃身到了他的身後，無聲無息。

    男人的身體僵在了原地。

    卻是聽到身後傳來的一聲嗤笑。

    “演得真差。”

    其實不管是體態還是表情，男人都毫無破綻。

    但不知道為什麽，穆如酒就是覺得——這人演得真差，一點都不像祁君羨。

    幾乎是看到他的第一眼時，穆如酒就察覺到不對勁了。

    穆如酒送給祁君羨的鶴形玉佩，不管發生什麽他都會帶在身上，但是剛剛穆如酒並沒有看到。

    “嗬，穆小姐好眼力。”

    即使是身處危險，男人也不緊不慢地輕笑著，比起剛才扮演的祁君羨，男人的臉上多了幾分文雅與孤冷。

    穆如酒揚著眉笑笑“過獎過獎。”

    說著，穆如酒的玉簪緩緩上移，來到了男人的臉上，她手上稍微加重了力道，那俊美的臉上便出現了一道血痕。

    穆如酒“咦”了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疑惑與詫異。

    “這張臉居然是真的？”

    穆如酒原本以為是易容出來的，現在看來，情況應該比她想得要複雜一些了。

    男人白皙的臉上出現了一道血痕，他不氣不惱，甚至還帶著幾分優雅的笑“穆小姐不喜歡這張皮相嗎？”

    穆如酒想了想，笑著回道“喜歡，但是你頂著我不是很喜歡。”

    兩張臉明明就是一模一樣。

    但是穆如酒就是私心覺得，祁君羨才好看，祁君羨最好看！

    男人輕笑一聲“穆小姐既然知道我不是祁君羨，為何沒有在剛才揭穿我？”

    穆如酒聞言，嘴角帶著幾分惡劣的笑意“我不是說了嗎，機會難得，好不容易有別人幫忙付錢，我為什麽要揭穿你？”

    “……”男人明顯是沒有想到穆如酒會這樣說，他愣了一下，聲音冷了幾分，“所以你之所以剛剛裝作不知道，是因為想要我付賬？”

    穆如酒打了個響指。

    “祁君羨的錢我不太好意思花，”穆如酒說這話的時候，甚至還帶著幾分小委屈，“但是我不認識你，你的錢我花得心安理得~”

    她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要不是這人帶的錢不夠，穆如酒是準備把整個長安街買下來的！

    --

    脖頸處的劇痛漸漸消失。

    祁君羨終究還是將那鋒利的紙張移開了她的脖子。

    千顏臉上的笑有些僵硬，還不等她鬆一口氣，男人的宣紙劃過眼前人的臉。

    那張漂亮的皮相瞬間從她的臉上剝落下來。

    人皮之下，是一張錯愕的臉，她瞪大了眼睛看向眼前的祁君羨，似乎完全沒有想到他真的敢對這張臉下手。

    “我說過了，別頂著這張臉跟我說話。”

    祁君羨的聲音很冷。

    ——或者說，除了穆如酒，他對所有人都是冷的。

    冷到骨子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