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流水。

    小溪旁邊。

    老者雙目上麵遮擋著一層黃紗布，偏過頭，明知道對方是瞎子，但是還是讓人感覺到他那雙眼睛，還是能夠看透人的人的心神。

    楊戩偏頭說道“朱岩，給這位老先生道歉！”

    這時候，其實朱岩也有些後悔了。

    他好歹當年也是大楚的十三皇子，眼界還是有一些的，剛才隻是他一時嘴快了，沒有想那麽多，現在他也看著麵前這個瞎子老者確實有些不普通。

    聞言，他趕緊彎腰行了一禮，道歉道“老先生，剛才確實是小子眼拙了，心直口快，您說的有道理的！”

    “善哉善哉！”

    老者忽然笑道“看著大楚的十三皇子，也並非是一愚人！原大楚皇室那麽多人都死了，但是最後你卻能活下來，十三皇子確實不一般！”

    朱岩驚異問道“老先生，你知道我？”

    老者沒有說話，然後他偏過頭，將一雙盲眼看向了楊戩的方向。

    兩人都沒有說話，好久，楊戩下笑問道“這麽說來，老先生也是認識我的罷？”

    “那是自然！”

    老者將半截劍身從河水裏麵取出來，水珠子以一滴一滴從劍身上滑落下來。

    “畢竟就在不久，老朽還聽別人說起過，言稱新朝天慶二皇子，曾於城門與天慶帝一戰，不分勝負，震驚天下，可以說是‘十年磨礪無人曉，一朝聞名天下知’，楊戩之名，現在天下知道人可是很多！老朽雖然眼盲，但是心不盲！”

    “或多或少有些誇大了！”

    楊戩笑了一下。

    自是知道，麵前這老者話語中有些誇張的成分，當日他與楊振對了一招，或許讓很多人驚訝，但是斷然沒有老者說得這麽離譜，天下這麽多人都知道。

    “那老先生呢，還不曾請教你的大名！”

    “我？”

    老者拿起一塊髒兮兮的抹布，開始低頭在劍身上緩緩搽試起來。

    “不如二皇子猜一猜！”

    楊戩笑了笑，眼睛上下看了老者一眼，接著，偏頭伸手一攝，那河岸對麵一棵大樹上的一朵花飛了過來，到了掌心。

    楊戩看著手中的花，輕笑道“楊某曾聞，世界有十五數大宗師，排名第一的竟是個瞎子劍客，手持一柄斷劍，闖蕩天下，一劍出，天地震蕩，若是遇到，仍你是萬般好手，都要成為劍下亡魂！”

    “更曾聞，昔年瞎子劍客天下無敵，一人一劍，殺上仙門，隻殺了天翻地覆，血流成河，正所謂‘何時仗爾看南雪，我與梅花兩白頭’。”

    “瞎子劍客藍梅花，天下誰人不知曉！”

    “哈哈哈哈！”

    “有趣有趣！”

    聽罷，老者忽然大笑起來，一雙瞎眼看著楊戩，道“沒想到老朽的名字，竟然二皇子都知道！真是有些慚愧嘍！”

    “不過也別把老朽說得那麽厲害，什麽一人一劍殺上仙門，老朽就是一殘翁而已，當不得那麽大的名聲，也當不得什麽天下第一！”

    “而且，”

    老者笑聲漸歇，說道“相比於別人都叫我藍梅花，我還是更喜歡人家叫我前浮生！”

    楊戩微笑。

    ‘何時仗爾看南雪，我與梅花兩白頭’，這句詩，並不是瞎子劍客作的，這句詩裏麵有兩人，梅花指的是瞎子劍客，而裏麵“我”，卻指的是瞎子劍客的配偶，前浮生。

    浮生浮生，合尊前老，雪滿長安道。

    當年，一個天下第一，劍法無雙，一個鞭法如幻，浮滿雪山。

    當年的藍梅花還沒瞎，劍還沒斷，一對神仙眷侶，羨煞旁人！

    隻可惜，後來前浮生死了，藍梅花一怒為紅顏，隻身一人殺上仙門，最後隻殺了個仙門人頭滾滾，而藍梅花也落得個眼瞎劍斷的下場。

    這都是楊戩之前自珍藏的秘聞錄看到的，應該不久不離十。

    “今日這是浮生先生特意在這兒等我？”

    楊戩從善如流，既然你喜歡叫你妻子的名字，那我就叫前浮生好了。

    “是也不是！”

    前浮生笑了笑，說道“老朽經常在此地洗劍，最近又聽聞，西南荒地出現了兩個年輕人，一路好似遊玩，卻偏偏殺死了不少燒殺搶掠的山匪，竟是逼退的那些山匪躲避山門而不敢出，老朽就想這是哪家的英雄好漢，再一聽說是新朝天慶的二皇子出了京城，一路向西，這不就是對上了麽。”

    “原來如此！”

    楊戩哂笑一聲，沒想到還這有人在關注自己的行蹤。

    “那浮生先生在這兒等我，有事兒？”

    “無。”

    老者搖搖頭，笑道“人老了老了，就想看看這忽然冒出來的青年英傑！”

    楊戩笑問道“那不知現在看了，浮生先生是何感覺？”

    老者搖頭，身後的朱岩剛要發火，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了，竟然還瞧不上我戩哥，他可不管什麽藍梅花前浮生的。

    說得玄乎乎的，竟然在戩哥這兒賣關子，倚老賣老啊。

    剛才確實他嘴快了，是他錯了，但一碼歸一碼，你現在對著戩哥搖頭算是怎麽一回事兒，看不起戩哥？你誰啊你！

    仿佛看穿了朱岩的想法，前浮生笑著解釋道“並非是看不起，而是看不透！”

    “看不透？”楊戩問道“怎麽說？”

    前浮生想了一下，說道“你給我的感覺跟奇怪，就好像……怎麽說呢！”

    他瞎眼看了看這楊戩手中的梅花，忽然一頓，道“對，就跟你手中的這枝花一樣，本不該在這寒冷的冬日裏盛開，但是卻偏偏盛開了，跟周圍其他光禿禿的樹木相比較，就很不搭配，感覺有些突兀！”

    “二皇子你給我的感覺一樣，雖然你人站在我這兒，但是卻給我一種你並非是這個世界人的感覺！很玄奇，老朽想不通，所以說看不透！”

    前浮生微微蹙眉，這確實是他的心裏話，當然，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出來。

    就是麵前麵前的這個年輕人，他能感受到一股子獨特的氣質，不慌不忙，就像剛才說他的那些事跡，他也隻聽到對方就是在平緩的敘述，言語間並沒有什麽驚歎之類的情緒留露出來。

    用個什麽詞來形容呢？

    前浮生想了半天，終於在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字傲。

    這個年輕人帶著一種骨子裏的傲氣，這種傲氣，並不是高傲，看不起別人，而就是一種對自己的自信！

    就是人站在那裏，感覺可以戰勝一切的傲氣！

    “真是怪哉！”

    前浮生心裏暗暗感歎一聲，這個年輕人確實實力很強，他能感覺到或許已經達到了一品之境，但是他一個陸地神仙，一品雖是不錯，可與他也是相差了十八八千裏，但是現在麵對這個年輕人，他竟然在心底感覺到一點點威脅之意。

    奇哉！怪哉！

    兩人又簡單說了幾句，話題不知覺就轉到了楊振身上，前浮生感慨道“其實你那父親，也算是一代奇才！當年你父親小的時候，老朽也曾見過幾麵，但是按當時來看，你父親雖然天賦不錯，但是在天下那麽多年輕人中也算不得頂尖！”

    “什麽叫大器晚成，你父親其實就是個例子！在與你母親生下你後，受你母親母族的欺壓，打斷四肢，廢了其修為，跟多人都以為恐怕你那父親一生就毀了，結果誰也沒想到，十三年後，他竟是破後而立，重新站起來了！現在更是率兵推翻了原楚，建立了新朝！更是斬殺了仙門眾人，看起來準備與那仙門決一死戰了！”

    楊戩有些詫異，問道“我母親是仙門中人嗎？”

    “你不知？”

    前浮生奇怪的看了楊戩一眼，然後道“看來你那父親對你那母親也恨得緊，其實當年若是你的母親能夠求一下情，楊振未必會被毀掉！

    “算啦，不說這些了，都已經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了，我一個外人，倒是不好多說些什麽。”

    “至於那你母親，是影月仙門的第九代神女，當年也不知道怎麽搞得，竟然與你父親走到了一起，以前這天下有四大仙門，分別是鼎仙門、聖天仙門、影月仙門和紫羽仙門！”

    “隻可惜，紫羽仙門自甘墮落，研究出一種修煉邪術，可以吞噬人的氣血之力壯大修為，很是邪性，在短短時間內，竟然從四大仙門之末，成為了實力最強的仙門，甚至有望鼎之姿，可惜盛極必衰，這是天地至理，最後還是被其餘三大仙門設計坑殺！更是被剔除仙門之列！”

    “而紫羽仙門的修煉者也被認定為魔徒，天下之人，人人可殺之！”

    前浮生深深看了過來，楊戩這時候也聽明白了，道“也就是說，我那父親很可能得到了紫羽仙門的傳承，這些年一直在邊疆帶兵作戰，可能不是為了為守護大楚和百姓，隻是為了吸取充分的血氣納為己用！”

    “現在血氣吸收充分了，於是就回來推翻了大楚，自己當了皇帝！”

    “二皇子倒是敞亮！”

    前浮生有些意外，他剛才沒好意思說清楚，沒想到這把年輕人自己卻先說出來了。

    於是，他倒也不再隱瞞“天下各國國運，與三大仙門息息相關，你那父親未經仙門允許自立新朝，這是想奪取了原大楚的國運，以此為根基，想要跟那些仙門爭奪氣運，借此自立仙門，與其共掌天下！”

    “所以老朽才說，你那父親野心大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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