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門口。

    陸澤就這樣咧著嘴，雙手插在衛衣口袋裏。

    叼著一根煙，目色平靜的看向季凡夢。

    女孩突然就愣了神。

    抓住背包背帶的手指有點發緊。

    將散落在額前的發絲往後箍了箍。

    “陸陸老師？”

    陸澤沒開口，隻是再次將口中的煙朝她示意一下。

    季凡夢笑了。

    把手伸進背包裏，摸索一會。

    找到一款藍色的打火機後，“啪”的一聲摁亮。

    身子略微向前側了一點，幫陸澤把煙點燃。

    “呼”。

    心滿意足的年輕男老師，朝著一片漆黑的天空吐出一個煙圈。

    方才低頭望向身旁的女生。

    “回學校。”

    “陸陸老師”。

    女孩站在原地，輕咬一下嘴唇，隨後決然的搖搖頭。

    “有個朋友在等我，今天”

    “和您請個假。”

    “不批。”

    陸澤斬釘截鐵說了一句，伸手就把季凡夢的書包扯到自己手裏。

    另一隻手箍緊女生手腕，抬腿就往前走。

    “不不行”。

    女孩兒用力把身子往後倒，雙腳在地上劇烈的摩擦。

    她在用力，但終歸力氣太小，被陸澤強迫著往前拖了好幾步。

    “不行啊！陸老師！”

    終於，破了音的哭腔從女孩口中發出。

    決然中也破滅了最後的希望。

    陸澤停下腳步，放開季凡夢的手，轉過身子。

    “陸老師，您就給我準個假好不好？”

    “我和您保證，明天，明天我一定按時到校。”

    “好不好？”

    “求您了”。

    哭泣著說出最後三個字後，女孩再也吃不住力，抱著胳膊蹲到了地上。

    整個人隱沒在酒店綠化帶一處花叢旁。

    任由身邊車來車往，任由路人投來疑惑的目光。

    “唉”。

    陸澤歎了口氣。

    從煙盒中拿出一根煙，對準自己的煙頭，點燃。

    先是摸了摸女孩的頭發，然後手掌略微使勁，把她的脖頸撐起。

    等剛剛點燃的那根煙安全送進季凡夢口中後。

    才挨著她坐在地上。

    “我相信呀，你明天會來按時上課的。”

    “但，那還是你嗎？”

    女孩不語，隻在風中無助的哭泣。

    “抽了這根煙，過了今晚，一切就都好了。”

    聽到陸澤這樣說，顫抖著吐出一個煙圈的女孩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隻是拚命搖頭。

    “你願意相信我嗎？”

    抽完一整根煙的陸澤，終於在十月夜風有些微涼的夜晚，說出了最讓人覺得溫暖的一句話。

    女孩愣了愣，轉過頭望向陸澤。

    “願意相信我嗎？”

    陸澤笑了笑，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然後從地上站起。

    對著女孩伸出了手。

    “我知道，大家雖然接觸不多，你們中有很多人也挺恨我的。”

    “覺得我喜歡整人，又有點凶，偶爾還要折磨折磨學生。”

    陸澤邊說邊拉緊了衛衣的抽繩。

    手掌也往前多伸了一點。

    “我知道你們會覺得有距離感，甚至，還蠻想我哪天不在那個講台上出現。”

    空氣有點冷，陸澤抽了抽鼻子。

    “但我還是想問，你願意相信我嗎？”

    女孩的眼睛，看著陸澤的手掌。

    蹲在地上歪著頭思量，想了很久很久。

    終於，在某個呼嘯而過的汽車把兩人影子拉長的瞬間，微笑著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陸老師，你看，又下雨了。”

    “沒關係，陣雨而已，馬上就會天晴的。”

    “騙我呢吧，陸老師，現在是晚上，怎麽可能看到晴天呢？”

    “沒騙你啊，今天看不到，明天總會看到的。”

    路燈下，年輕的男老師手裏拎著一個有點卡通的書包。

    身旁蹦蹦跳跳的跟著一個在地上玩踩影子遊戲的女孩。

    “對了，陸老師，剛剛為什麽突然要那樣問呢？”

    “我是你們班主任啊，這樣問有問題嗎？”

    陸澤隨手撣落一地煙灰，笑著回應。

    “那你為什麽願意和我離開那個酒店呢？”

    同季凡夢一樣，陸澤也問了她一個問題。

    “嗯？讓我想想。”

    女孩調皮的回答一句。

    雙手背到身後，用交叉步一點一點的盡力保持平衡往前走著。

    半晌後，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因為，你是我們的班主任啊。”

    “所以，我相信你。”

    青春。

    有些時候。

    會是一簇經過寒冬後。

    燦爛盛開的花。

    和美路。

    蓉城最熱鬧的小吃街。

    晚點。

    沒在學校的老師和沒上晚自習的少女。

    這對不容易出現的組合。

    在一處人聲鼎沸的燒烤攤前相對而坐。

    拿起一串冒著熱氣的烤肉在辣椒麵裏沾了沾後，陸澤遞給季凡夢。

    “其實，算是很狗血的事情了”

    “你知道嗎，陸老師，我一直很感謝他，覺得他在過去的時間裏，一直照顧我，幫我成長。”

    “雖然後來他劈腿也好，移情別戀也罷。我覺得好聚好散就好了呀。”

    女孩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陸澤講述著自己的過往。

    嘴巴倒是一直沒停下，看來心情並不算什麽差。

    “隻是，我確實沒想到，他竟然會這樣威脅我”。

    最後說出的這句話，還是能夠很明顯的聽出女孩的落寞和難過。

    “所以你覺得去酒店就能解決問題了？”

    女孩沒說話。

    “其實吧，你挺善良的，人也長的好看。”

    “就是呢？”

    陸澤嘴裏叼著煙，隨口說著，順手拍掉手中肉串上多餘的辣椒。

    “腦子有點不靈光。”

    “哈？”

    女孩有點懵的撓了撓頭，但隨後就低聲笑了出來。

    對於眼前這個老師直來直去的表達方式，她也開始慢慢習慣。

    “屁大點事，吃頓飯，洗個熱水澡，睡一覺。”

    “還能怎樣？”

    “威脅你？他也要有那個膽。”

    朝著一旁的垃圾桶裏吐掉煙頭。

    陸澤把處理好的肉串再次遞到女孩麵前。

    “你剛剛說，這小兔崽子是高三的學生？”

    季凡夢點了點頭。

    “傻了吧唧的。”

    抬起手指用力在女孩額頭上彈了一下。

    “啊陸老師”。

    季凡夢嗔怪著皺起眉頭揉了揉額頭。

    正準備抱怨這個下手沒輕重的男老師兩句。

    可傳到耳朵裏的，卻是讓她瞬間覺得心安無比的聲音。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痞子學生而已。”

    “威脅老子的學生？怕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聽起來有些中二。

    但卻很有力量。

    “不用怕。”

    陸澤淡淡說出三個字。

    堅定的目光穿過氤氳出一片熱氣的食物，射進季凡夢被水霧蒙起的眸子裏。

    “整個十三班，都站在你身後。”

    “再不濟。”

    “老師，幫你兜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