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郊區。

    站在湖邊草地上的陸澤邊往燒烤架上塗油，邊指揮著身旁串肉串的洛晚星。

    “先把雞翅串好給我，這玩意烤的要久一些。”

    “誒喲，你也太實誠了吧，一根簽上串三個雞翅，你吃的完？”

    “那你來串？”

    女生笑著輕輕錘了陸澤一下。

    “對了，你說你不就出來郊遊一次麽，幹嘛要把花呀魚呀的都帶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搬家了呢”。

    洛晚星隨口問了一句。

    “今天天氣這麽好，讓他們也曬曬太陽唄。”

    看著燒烤架上滋滋冒出的熱氣，陸澤笑著回答。

    一隻手翻動雞翅，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發了一條消息出去。

    半晌後，手機震動兩下，點開短信息看了一眼的陸澤。

    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一句。

    “臨時抱佛腳，小心被一腳踹死。”

    說罷後，就將手機反手揣到了屁股包裏，繼續悠閑自得的野炊。

    高二十三班。

    看著坐在下方整整齊齊的同學們，宋宇的情緒漸漸平靜了下來。

    可平靜之後，就是突如其來的頭痛。

    一個班，五十多個學生，除去那幾個平日裏能考四百多的，剩下的，都一個水平呐

    這都已經高二了，很多人，連高一學的什麽都不明白。

    難是真的難。

    思索了半晌之後，宋宇看向了窗外，一時間沒有出聲。

    “宇哥”。

    下方有人喊了他一聲，宋宇方才回過了神。

    “我們都知道，在看書考試方麵，你最有發言權，說說唄，我們應該做什麽？”

    教室裏，瞬間就響起一片附和之聲。

    宋宇扶著講桌，低頭舔了舔嘴唇。

    “從頭開始吧。”

    “哈？”

    下方的人有點疑惑，紛紛看向宋宇。

    “從高一開始，把之前沒學會、沒學懂的東西，重新過一遍吧，怎麽樣？”

    宋宇語氣有些緩慢。

    “時間很短，但也不至於完全沒有時間。拋去吃飯睡覺上廁所的時間，剩下的所有”

    男生笑了笑。

    “可能我們都得用來看書了。”

    “我算了算”。

    他邊說著邊拿起粉筆，轉身麵向了黑板。

    “你們要把平均分提高分，語文是長久之功，很難。也隻有數學、英語和綜合幾門來提升了”

    “誒，不對啊宇哥。”

    台下有人提出了質疑。

    “要翻盤十六班，平均分不是差麽”。

    “我知道啊。”

    宋宇轉過身輕輕笑了一下。

    “你們隻用管這分就成，剩下的那分”。

    “攤給我就是。”

    “豁”

    人群裏，有人被震驚出了聲。

    “一個人把整個班的平均分拉起分，這口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但也僅僅是震驚而已。

    對宋宇的這句話，他們是信的。

    最起碼，秦婉是信的。

    點分，整個天色終於亮堂起來的時候。

    宋宇為此後三周的生活，定下了最終的調子。

    “沒有別的路了，從頭開始，用盡所有的時間，花費所有的注意力，一頁一頁看，一點一點學吧。”

    “吃飯的時候可以看書，上廁所的時候可以看書，走路的時候可以背東西，睡覺三四個小時就夠了。”

    “我們”。

    宋宇邊往講台下走邊搖著頭說。

    “比別人，基礎差太多了。”

    “所以，要翻盤，就得比他們付出多很多倍的時間”

    來到座位上的男生，沒有著急坐下去，再度環視了整個教室一圈。

    “拚盡一切吧，潛力這玩意，說不準的”。

    “好了!”

    宋宇坐到了凳子上，“過程會很痛苦，但我相信大家都有抵抗痛苦的能力。”

    “別的沒有了，最後四個字，與君共勉。”

    “搏一把吧！”

    明亮如洗的空間裏，男孩堅定的吐出四個字。

    隨後，便一頭紮進書堆裏，再也沒有抬起頭了。

    所有學生，回味了幾秒後，也都紛紛低下了頭，翻動書本，拿出紙筆。

    整個教室裏，同前幾天一樣，再次陷入安靜中。

    隻不過，最大的區別在於。

    今天的安靜，名字叫專注與沉浸。

    今天的安靜，如此讓人心安，如此

    充滿期盼。

    鳥飛葉落，光線變換。

    從早上八點到下午七點。

    當學生們終於從書本裏抬起頭的時候，才發現，天空倏而已然變暗。

    快要十二個小時的時間，他們也隻有中午吃飯的時候活動了二十多分鍾的筋骨。

    剩餘所有的時間，都把自己全情投入到那單薄的紙張之中。

    從頭到尾，過一遍從高一到現在的知識。

    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

    但一旦真的這樣做了。

    他們卻很意外的發現，那些平日裏一看就開始頭疼的單詞和公式，貌似真沒那麽難。

    也隻有這一刻他們才終於明白，以往，不過是抗拒罷了。

    一旦選擇接納和挑戰。

    所有的困難都會給自己讓路。

    走不過去就蹚，蹚不過去就翻。

    道理，就是這麽簡單

    深夜十一點，手裏捧著單詞本的徐飛念念有詞的進了家門。

    入眼，一片黑暗。

    疑惑著開燈，轉頭，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滿眼通紅的父母。

    “今天去哪裏了？”

    “去學校，看書。”

    徐飛隨口答了一句，把衣服掛在衣架上，抬腿就往臥室走去。

    他一分鍾都不想耽擱，剩下的幾個小時裏，他還有數學和曆史要看。

    時間真的太緊張了。

    “你現在騙我們連理由都不找了是麽？學校，看書？就你那個成績，你會去學校?”

    “你這孩子，真是太讓人失望了，嗬嗬”。

    沙發上的父親身體往後一躺，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失落和憤怒。

    徐飛沒轉身，嘴裏輕輕念叨著“ddetist”，在走到自己臥室門口時，才終於說了一句。

    “哦，對了，明天你們不是說要去綠台山玩麽？我不去了。”

    說罷後，走進臥室的他，連水都沒來得及倒一杯，就坐到了書桌前。

    就著白天沒做完的那道數學題，苦苦思索了下去。

    淩晨一點。

    坐在一張老書桌前研究一道附加題的宋宇，被突然傳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思緒。

    揉了揉眼後從桌上拿起了手機，看了一眼電話號碼，隨後便笑著接了起來。

    “你怎麽還沒睡？不是那會才發了消息麽，當夜貓子啦？小心明天熊貓眼。”

    “美得你，給你打電話是想和你問個問題。”

    電話另一端的女生用特“公事公辦”的語氣說了一句。

    “哦？”

    “那那個我想問你一下，長的像個人的那個符號咋念來著？”

    女孩的聲音裏有一點不好意思。

    宋宇皺了皺眉。

    “長的像個人？你說的是不是λ（蘭姆達）？”

    “哦哦哦，對對對，我就說嘛，我記得長的像人，讀法也像個人名，什麽達姆什麽的。”

    電話另一端的女生恍然大悟，宋宇卻有點頭疼的揉了揉眉骨。

    “要要不咱早點睡覺得了？把身體養好，大不了，我在拚拚，把你那分也給攤了得了”。

    “說什麽呢你！大家都在學，我睡覺？不和你說了，沒勁！”

    女孩幹脆利落的掛斷電話。

    留下在燈影下淩亂的宋宇。

    小樣兒，就算你智毅雙全，運籌帷幄，把控局麵。

    在我婉姐麵前，還不得原形畢露？

    這一天，一直到淩晨三點。

    宋宇都在不斷的接電話。

    即便大多是些基礎的不能在基礎的問題，但每一個他都很認真耐心的講解了。

    拚命，兩個筆畫簡單的字。

    終於在這個一千多萬人口的城市裏，被五十五個幾乎快要潰散的靈魂。

    全數兌現！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的往前推進。

    十二月開始的這一周裏，天氣開始變得寒冷了起來。

    開始在校服外麵套上羽絨服的二十三中學生們。

    漸漸發現了一些與此前迥然不同的事。

    一些讓人大跌眼鏡，又覺得怪異無比的事。

    一些他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原因。

    隻覺得，這幫人腦子大概率燒壞了才會這樣做的事。

    那個被全校人所詬病，所否定，所嘲笑的學渣班。

    竟然開始學習了？

    平日裏散亂不堪的教室，變得寂靜一片。

    下課後很少有人出教室，少數的幾個，也是因為太過困頓，選擇在某個角落裏抽根煙解乏。

    操場，食堂，上學放學的路上

    十三班的學生們，幾乎人手一個小冊子或者單詞本。

    很少理會別人異樣的眼光，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和他們從前一樣。

    關於這樣天翻地覆的改變。

    幾乎所有人給出的評價，都是簡簡單單的幾個詞組。

    天方夜譚！

    荒誕滑稽！

    白日做夢！

    但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荒誕也好，滑稽也罷。

    無關其他。

    以前沒有積澱，那現在，就用窮盡一切的付出。

    全部補全!

    隻不過，這慢慢推進的兩周多時間裏。

    他們唯一的遺憾和惶恐。

    是陸老師

    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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