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重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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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聖人都希望用每個人用道德束縛自己,然而忘了世人百類,個個不同,仁善者恐傷螻蟻,為惡者百死難贖,並且一個惡人最多傷及幾人,一個位高權重之輩的惡人,可傷害千百萬的百姓。”

    “夫子乃是聖人,我本無半點立場可指摘,但夫子留下傳世儒學,卻不留下限製利用儒學貪贓枉法之人的一言半語,權力是毒藥,容器一旦擴散,任何人都無法幸免。”

    寇仲和徐子陵聽得懵懵懂懂,前者有些雲裏霧裏,忍不住問道“師兄,這與你說的救世之法有何關聯?”

    “自然是有的。”

    周宸擺擺手,讓二人稍安勿躁,才繼續道“你們應該清楚,升鬥小民可做不了官,當官者皆是世家出身之人,世家門閥有權、有錢、有地,更有相依的鷹犬,他們就像一隻隻貪婪無比的蛀蟲,趴在國家這座巨人身上吸血,直至巨人血幹而亡。”

    “國家問題就是財政問題,無錢無糧,百姓活不下去自然揭竿而起,要知道開國之初,有開皇之治,民生富庶,黎民安居樂業,這才短短十幾年?為何變成如今這般風雨飄搖、天下皆反的田地?”

    “人人常說是昏君楊廣所為,營建東都,遷都洛陽,西征吐穀渾、三征高句麗,勞民傷財且濫用民力、橫征暴斂才導致如今王朝末年景象。”

    寇徐二人齊齊點頭,周宸搖頭又點頭,見二人疑惑,繼續道“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亂世的來臨自然有楊廣的責任,但要說完全是他的責任也過於看得起他。”

    “世家門閥如虎似狼,天下一成的人口,卻占了近七成的土地,以及九成九的權力,楊廣雖窮奢極欲,但論其破壞力,比起世家門閥來說,還是有點距離。”

    “並且,自魏晉以來,朝堂就處於世家門閥的把控之中,甚至皇帝都不得不對他們禮讓三分,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這乃是世家門閥弟子的真實寫照。”

    “文帝楊堅曾想要打破世家門閥壟斷朝堂的舉措,便開創了科舉之法,頗有成效,隻是世家門閥的反撲,比起文帝的預想還要可怕。“

    周宸搖頭,語氣卻也帶著欽佩,深深歎了口氣道“文帝乃是一代明君,隻是得位不正難免落入口實,並且還未想清楚皇帝的主要責任。”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皇帝非是天下人的皇帝,若不能讓百姓安居樂業,皇帝亦是可被輕易拋棄。”

    “孟子曾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此話不假,但並未說盡。”

    “民為兩類,一為世家,二為黔首、黎民,皇帝要監管一類,而全力幫助二類,隻要與勞動、勤奮務農、勤工的萬萬黎民站在一起,這樣的國家永遠不會滅亡。”

    “我的辦法十分簡單,就是殺,專門為官員、世家設立法律法規,一旦觸犯嚴懲不貸。”

    寇徐二人嚇了一跳,寇仲忍不住質疑道“師兄你都說了世家門閥權勢滔天,這樣不是逼著他們造反?”

    周宸冷笑“世家門閥個個牧田萬千,奴仆無數,炊金饌玉,奢侈荒淫,占著國家的利益喂飽自己,難道不能為之付出?若隻想享樂而不付出,那就讓他去當餐餐為填飽肚皮而拚命的黎民,到時候自然會哭著喊著求著設立律法。”

    “一位真正的明君,非是所謂的仁善愛民,而是將底層黎民百姓的利益,當作自己的利益,一旦有人觸碰百姓想要吃飽穿暖的利益,就一定要高舉藤鞭,若打了沒有效果,自然要動用刀劍。”

    說著露出森然的白牙,殺氣畢露,“到時候就看是這群蛀蟲脖子硬,還是這位明君的刀鋒利了。”

    此時,周宸一番驚天大論讓寇仲和徐子陵目瞪口呆,心中某種根深蒂固的觀點產生動搖,多次於書舍讀聖賢書的徐子陵想要反駁,但想來想去卻找不到切入點可以反駁。

    細細想想,多次勒索他們錢財的為官吏,好似並不是昏君楊廣讓他們幹的;他們皆為孤兒,無有立錐之地,若有兩畝田,好像並不一定要學成武功,光宗耀祖。

    說來說去,人活在世上也是求得一利,無論是名、財、權,皆是利於己身的益處。

    設身處地,若他是一方高官,就算自己淡泊名利,但總有親朋好友,比如親如兄弟的寇仲犯了法,自己有能力避免他伏法,自己是不是忍不住出手?

    答案很明了,會的。

    看二人陷入沉思,周宸也不再多言,今日之言,恰逢其會,否則他還不會這麽早的灌輸這些話。

    踏踏馬兒並不清楚背上之人心情的轉變,隻是機械式的邁動著大長腿,在馬鞭的指揮下前行。

    接下來的一上午無話,下午到好些,恢複一點少年人的利落爽直,但多多少少有些被上午言論所影響,提不起興致。

    到了晚上,才算徹底恢複過來。

    翌日,清晨時分,周宸在原地進行日常修煉,而寇徐二人前去旁邊不遠處的荷塘洗澡,想要洗去昨日鬱結的心情。

    嘩啦啦!!

    嘴裏哼著在青樓聽到的不知名歌謠,兩人邊打邊鬧的玩耍,動作之間頗有章法,並不是簡單的胡玩瞎鬧。

    寇仲以手作刀,大開大合,連連劈砍,徐子陵進退有據,抽拉拖搠,以攻代守,兩人一時間鬥的旗鼓相當。

    若是周宸在此,也定會吃了一驚,因為二人所用的招式正是他前天才傳授的折水刀法。

    並且,二人還以為各自的性格,所用的刀法顯露不一樣的特質。

    鬥了一會,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二人也不貪玩,上了岸說說笑笑穿著衣服,一道頗為熟悉的女聲從背後方向響起————

    “你兩個混小子,還真讓人好找。”

    二人大驚失色,不約而同地各持兵器看向後方,看清來人,登時一呆。

    寇仲似是想到什麽,神色一變,好似忘了眼前之人是他極為懼怕的一位,“你這婆娘是不是真缺漢子,怎麽每次都在我們洗澡的時候出現?你”

    哎喲!

    寇仲話還沒說完,一陣勁風吹過,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露出清晰的五條指痕。

    “討打。”

    出手的自然是這位一身雪白武士服,頭戴遮陽竹笠的女子,看其模樣,顯然與寇徐二人相識,且頗有瓜葛。

    見到這名白衣女,徐子陵眼底流露一抹喜色,目光緊盯不放,忍不住問道“大士,你是否專程來尋我們的?”

    “癡人說夢。”

    沒被竹笠垂下的重紗遮住的香唇微勾,露出一抹不屑的弧度,白衣女冷哼道“我走此路是因為有要事去辦,遇到你們隻是適逢其會,而且,隻要能讓宇文化及不開心的事情,我都要去做。“

    想起剛才出場時所說的話,兩人知道她言不由衷,清楚白衣女嘴硬心軟,他們並沒有說出來,寇仲恢複過來,嬉笑道“是小子誤會大士了,還請原諒。”

    白衣女美目剮了他一眼,並未與他廢話,而是問道“剛才看你們相鬥,像是一門粗淺刀法,難道有人收你們為徒?”

    “不錯,不錯。”

    寇仲搶先答道,炫耀地看著白衣女,“想我們揚州雙龍資質無雙,有人慧眼識珠,再正常不過,隻是可惜了某人本有機會得到蒙塵明珠,卻自己放棄了,可惜,可惜!”

    他搖頭晃腦的模樣,讓白衣女看得頗為惱怒,忍不住反唇相譏,“你們是資質不俗,但年歲早就過了修煉武功的時日,收你們為徒的人不會不清楚這一點,莫非”

    她微微沉吟,似是想到何事,豎起蛾眉,“剛看你們穿衣,並未帶著從宇文化及處偷來的秘笈,此人應該就是騙子,目的無外乎向昏君討賞。”

    聽他這般說自己師兄,兩人皆眼露怒色,徐子陵也罕見對她帶有慍怒,麵無表情地道“大士固然對我們二人有救命之恩,但也不能如此詆毀周師兄,山水有相逢,大士之恩沒齒難忘,後會有期了。”

    “告辭。”寇仲也隨他向白衣女抱拳一禮,轉身便想走了。

    “何為詆毀?此乃事實,話說不清楚,誰允許你們走了?”

    白衣女秀眸閃過怒色,修長的白皙手掌一伸,磅礴地真氣狂湧,勁氣好似龍卷風般,吸拽著轉身離去的兩人卷了過來。

    就在寇徐二人難逃被擒拿之時,一道無形勁力橫加劫住,仿佛驚濤駭浪中突然顯現的鎖鏈,脫扯著將兩人截了出來。

    適時,一道如同洪呂大鍾般的聲音響徹四方————

    “遠來是客,姑娘何必動怒?所謂嚴師出高徒,背後編排他人,好像非是傅先生提倡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