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

    一個稚嫩的男孩聲音傳入她的耳朵，還在睡夢中不願醒來的少女皺起眉，嘴裏咕噥著，“這什麽鬼鬧鍾……”

    她閉著眼翻身尋找聲音的來源，這一翻身，她不由得“哎呦”一聲叫了出來。

    痛！

    全身的關節像是被拆裝重組了一番，她覺得自己像一隻玩具娃娃，四肢被拽出來又被殘暴地懟了回去。她的皮膚發燙，像是正在經曆日光的暴曬。

    “……難道是發燒了……”

    恢複了意識的她漸漸感覺到頭疼，越來越疼。

    像是有千百條蠕蟲從太陽穴的地方瘋狂地鑽進一隻裝滿了水的氣球裏，它們瘋狂地攪動著，轉動著，膨脹著，少女第一次發自真心地懷疑她的腦子會爆炸。

    可她實在沒有力氣睜開眼睛。

    “大人！醒醒！快醒醒！”

    又來了！她有些生氣，隨手胡亂翻找著鬧鍾，卻摸到大片大片柔軟的絲一樣東西——像頭發。

    躺在一堆“頭發”上……

    一想到這個畫麵，少女心裏發怵，“騰”的一聲坐了起來。

    烈陽高照，少女正坐在一片綠茸茸的草地上。

    她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身下的土地，湊近了觀察這和頭發一樣柔軟的草絲，並伸出手拔了幾根。

    “啊！”吃痛的叫聲。

    有人！

    聲音就在附近，少女本能地伏低了身體，警惕地四下張望。

    草地向太陽的方向綿延而去，而另一邊是一片幽深昏暗的森林。她隻遠遠望了一眼，就在暖陽下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確認沒有人在附近，少女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眼前奇怪的植物身上。她再次向草伸出“魔爪”，就在即將得手的時候，那個聲音冷不丁地又出現了。

    “大人！”

    “是誰！”她嚇得失聲尖叫。

    “你，你可不可以別拔我的頭發，嗚嗚……”

    少女愣住，手中的半截草葉隨風消失了。

    她這輩子也沒有想過她能和草地聊天……要不是腿都掐紫了，她一度認為自己是腦子有了問題。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她覺得自己的腦子可能真的摔壞了。

    會說話的草地向她自我介紹，它叫須須，是一隻須彌草妖精。須彌草每過一百年搬一次家，而活到一千歲就能擁有一具像她一樣的“人形精靈體”。

    須須剛剛滿九百歲，昨天是它妖精生涯的最後一次搬家。它本想搬到一個山靈水秀的地方，為百年後的進城做準備。卻因為和一隻老斑鳩聊八卦聊的忘我，不小心耽誤了時間，落在了“流放之地”的邊界。

    他帶著哭腔懊悔又懇切地勸說著“大人，這裏不是您該待的地方！您快走吧！我隻恨自己多長了嘴卻沒有長腿，不然我死也不呆在這裏！”

    少女看向須須所說的那片可怕的森林，森林的入口光線陰暗，仿佛一個黑洞要吸噬世間萬物。

    “嗚嗚，還有一百年，就隻有一百年了……”須須又抽泣了一會兒，發現眼前的“女精靈”毫無動靜，心裏感到十分奇怪。

    這個女精靈的話很少，好像對這裏一無所知。

    自有意識以來，須須隻遠遠見過兩個人形精靈，更別提與他們說話聊天了，所以當他見到暈倒在自己身上的少女時，想也不想地就尊稱她為“大人”——畢竟他隻是荒原裏一個最低等的、連精靈體都沒有的妖精。

    這時，從黑漆漆的森林裏傳出了一聲低沉可怕的吼叫聲，嚇得少女一下子趴在了草叢裏。

    “快跑吧大人！快跑！一路往南去圍城，那裏都是和您一樣尊貴的精靈！”須須壓低了聲音催促道。“神會保佑您！”

    “我還有一個問題，”少女嚇得全身發抖，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讓她想不管不顧地拔腿就跑。但她拚命壓抑著內心的恐懼，顫抖著聲音問道，

    “你知不知道這附近哪裏有——人？”

    須須聽到“人”這個字，仿佛一切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又一聲低吼傳來，那頭野獸似乎在向這邊靠近。

    少女得到須須的回答，立刻向著森林的反方向一路奔逃。她爬出了須彌草叢，跑過一個又一個山丘。她不停地跑啊跑，直到跑到要吐了，才倒在地上。看著旋轉的天空和樹冠，她的腦子裏還在不停地回想著須須的回答。

    “嘖嘖，我說你怎麽會出現這裏，原來也是為了來找稀奇的人類！這裏是靈界，怎麽會有人呢！那都是傳說罷了！”

    不給她喘息的機會，附近又傳來了動物的嗚咽聲，在空無一人的野外顯得淒涼又詭異。

    她重新站起來。這次她明顯鎮定了許多，一邊檢查身上的情況，一邊向“須須”指引的方向走過去。

    這一切簡直糟透了。

    在野外醒來，衣兜比臉幹淨。更糟糕的是，雖然頭部並沒有任何創傷，但是，她什麽都不記得了！

    她整個人從頭到腳，就像被重裝係統了一樣，一片空白！

    盡管心裏無法接受，但她隻能向前走，找辦法逃離這個地方。

    接下來的幾天裏，她又陸陸續續碰見了一些會說話的“妖精”。

    她的樣子使她在沒有見識的妖精裏頗受歡迎，或者說……敬畏更為準確。她忽冷忽熱的態度讓妖精們有些懼怕，但那天生惹人憐愛的臉蛋又讓它們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她，幫助她。

    “我失憶了，你可以幫幫我嗎？”

    “當然可以，有什麽需要您盡管吩咐，我尊貴的大人。”

    心思單純的妖精們向少女奉上食物、衣服，有的甚至送上珍藏的“寶物”，畢竟可以幫助一位精靈是多麽值得炫耀的事情！它們求之不得，更希望日後等自己變成人身後可以和少女在圍城中相遇。

    “這裏是靈界的阿瑪納塔大陸，圍城在大陸的最南邊……什麽？你要找人類？沒見過……你到圍城去問問吧！”

    它們告訴少女，“圍城”裏居住著高等精靈和他們的後代。住在荒原的妖精隻有通過修煉，得到第二具身體“精靈體”以後，才得以允許進入圍城。

    “也許我隻是掉進了深山老林，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幻覺。”少女在心裏自我安慰。

    是的，她寧願承認腦子壞掉了——她沒法接受這裏的一切。

    所有的“人形精靈”都在圍城，她猜想，也許那就是城市。

    她決定去圍城。

    “咕——”少女的肚子又叫了起來。

    盡管受到妖精們的“款待”，少女的處境依舊不容樂觀。

    可以吃的東西太少了，她隻敢吃“妖精”給的東西和被鳥啄過的果實。

    餓了兩天的她將撿來的椰子用力砸向一堆石頭，試圖打開果殼。沒想到那堆“石頭”竟緩緩動了起來，變成了一隻假山大小的巨獸！

    它的身體由灰色和土褐色相間的石頭、泥土組成，拳頭大的眼睛發出詭異的綠光。巨獸像狗一樣衝著少女狂吠，伴隨著它的上躥下跳，龐大的身軀還在不停地往下掉落著碎石和土屑。

    少女轉身就跑。

    那巨獸窮追不舍，一路追著少女到了山頂。眼見身後就是懸崖，平日裏依仗著“精靈身份”作威作福的少女，突然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

    “大人，你饒了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雙手高高捧起碎掉的半隻椰子，一邊恭敬地奉上，一邊討好地說

    “尊貴的大人，我沒有認出您那金貴的身軀，求求您不要生氣，這是香甜的椰子，小人雙手奉上，求大人發發慈悲饒了我吧……”

    少女十分後悔，她為什麽要吃那個該死的椰子。這裏的石頭那麽多，她又為什麽恰巧砸到了這家夥的身體上！

    現在椰子倒是打開了，但她也快變成別人的盤中餐了！

    “汪汪汪！汪汪！”

    那東西根本不聽她講話，凶猛地狂吠著向前逼近，少女已經被堵到了山頂。它向少女張開血盆大口，夾雜著唾液的腥臭鹹風撲麵而來。她不知道是餓得，還是被熏得，腦袋已經開始迷糊。

    她於這隻巨獸，就像貓眼裏的一隻小耗子。

    毫無疑問，這巨大的家夥一掌就能把她的身體拍個稀碎。

    “大大大人……”她再次哀求。

    完了，它好像聽不懂人話……少女想。

    齜牙咧嘴的巨獸還在一步一步逼近。

    她看了看身後陡峭的山崖……被逼到絕境的她認命似的大吼了一聲，猛地站起身來，把那巨獸嚇得一愣。趁著這個間隙，少女撿起地上的粗樹枝，揮了兩揮，將樹枝拋向懸崖邊緣的上方。

    果然，巨獸像狗一樣被樹枝吸引了注意力，奮力向空中一躍，張開大嘴將樹枝咬的粉碎！

    就在這時，少女卷起了身子從怪獸的身下飛快地滾了過去。

    一人一獸互換了位置。

    那頭類犬巨獸因為撲得太用力，沉重的身體落在了崖邊，懸空的後腳不住地撲騰著，隻剩下一雙前爪死死地扒在了懸崖邊上。它齜牙咧嘴地瞪著少女，恨不得下一秒就將她撕碎！

    看到危機還沒有解除，少女撲向山峰的另一邊，順著山坡滑了下去。

    “親親親娘哎，我的屁屁屁股……”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停了下來，一條命已經丟了半條。恍惚中看到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洞穴，她用盡最後的力氣爬進洞裏，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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