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萊的帶領下柿子順利地來到了河邊。

    伯弋和西爾萬早就如約等在了岸邊。西爾萬一見到柿子頓時滿眼淚花。

    “西爾萬，得罪花族的隻有我，”柿子看著眼前這個半大的少年。

    似乎知道柿子要說什麽，西爾萬搖搖頭，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與堅定，“柿子是我最重要的朋友，西爾萬永遠不會成為你的敵人。”

    “你想清楚就好。”她不想因為自己而幹涉西爾萬的決定。

    “你們沿著摩瑪河去水上森林，那裏有一條隱秘的通道，可以讓你們快速地通過樹族……”雅曼快速而仔細地向柿子幾人交代著路線，“那裏似乎進入了不潔之物，如果想平安通過，絕對不要碰船和槳之外的任何東西。”雅曼鄭重地警告，“任何東西，一滴水也不行。”

    伯弋黑著臉，點點頭表示感謝。雖然就算沒有這些人，他也可以把柿子救出來。但他還是要感謝她們的好意。

    讓一個豹族人從花族逃跑幾乎是一種羞辱，這簡直是太窩囊了。伯弋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一眼柿子，卻在對上柿子布滿血絲的眼睛時一下子沒了火氣。

    “謝謝你，雅曼。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們。”柿子心中無比愧疚。她知道，今天幫助自己的所有人都將受到牽連。

    “別在意，”雅曼不以為意地笑笑，“毒藤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祝你們好運。”

    幾人乘著小船出發了，阿萊忍不住又沿著河岸追出去，“柿子，給我寫信！”它咬住毛茸茸的大尾巴把眼淚吞進肚裏，發出陣陣嗚咽聲。雅曼抱起了它。

    柿子揮了揮手。

    三條小船越去越遠。柿子一行人匆匆地告別了傳說中的圍城最美好的地方，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安喬內一動不動地坐在高高的寶座上，昔日光彩消失殆盡。

    這位圍城中“最美的女人”好像一夜間蒼老了數十歲，她的白金長發失去了往日的光澤變成一團雜毛，無暇的臉龐覆上了大片的斑點，金色的瞳孔渙散無神，豐潤的粉唇變成了幹癟的灰色。

    “完了……全完了……”

    卡沃蒂斯不忍地看著昔日好友這副落魄的樣子。

    在把蛋獻給安喬內之前，卡沃蒂斯就知道那是一隻惡地鳳凰。安喬內雖然欣喜了一陣子，但卡沃蒂斯隻是以為她驚歎於鳳凰卵的珍貴，不曾想這幾乎給了安喬內致命的一擊。

    “那個卑賤的妖精逃進了樹族的領地，她活不了多久，”她握著安喬內樹皮般粗糙的雙手，迅速消瘦的手指讓那上麵的戒指搖搖欲墜。“安喬內，振作一點。我們還可以再找到一顆，圍城內沒有，我們就去荒原找，實在不行我們可以發布懸賞。”

    但卡沃蒂斯不知道，安喬內在乎的並不是一顆鳳凰卵。

    在光明神離開之前，曾經告知安喬內一個關於布倫德爾的預言。

    “戰爭將毀滅整個圍城，戰火蔓延至整個阿瑪納塔大陸，崩裂的大地吞沒生命，黑暗從明亮之地滋生，成長為毀滅世界的力量……花園的坍塌隻在一夕之間。”

    安喬內嚇壞了，但仁慈的哈默洛斯又告訴她，“不久你的朋友將會為你帶來一份禮物——這將決定花族的存亡。”

    而現在，這份“禮物”也已經墮落，投入了潘茲邪神的懷抱。

    花族，完了。

    另一邊，柿子無奈地看著黑得像個煤炭球的鳳凰卵，將它裝進了包袱裏。她的心情已經不能更糟了。

    幾個人乘船出發後不久，一隻踩雲鳥追上來把鳳凰卵扔到了柿子懷裏，同時還帶來了卡沃蒂斯的口信。

    “布倫德爾永不歡迎妖精柿子和妖精西爾萬！如果豹族接受柿子的效忠，花族將永不與豹族交好！”

    伯弋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

    三人在無比沉悶的氣氛中沿著湍急的河流進入水勢平緩的厄運沼澤。空氣由清新的花草香逐漸變為樹木和屍體腐爛的臭氣。幾十隻絞白鱷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三塊“肥肉”，但它們認出那是花族的船隻，隻能眼巴巴地等著有人自己翻船掉進水裏。

    被這些目光垂涎的滋味委實不怎麽好受，所以柿子在成為“魚食”的恐慌中很快被迫振作起來，把離別的傷感和鳳凰卵所帶來的煩惱放到了一邊。她緊緊地抓著手中的漿，懷疑自己是否能活著離開這片森林。

    鱷魚們似乎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它們挑中了看起來最好欺負的柿子，漂浮在她周圍，用堅硬的外殼有意無意地碰撞著柿子的小船。

    “不要害怕！”伯弋衝著柿子大喊，“你越怕它們就越欺負你！”

    “柿子，隻要你不碰它們，它們就不敢傷害你！”西爾萬說。

    此時的柿子大腦一片空白。

    小船晃得更厲害了。

    雅曼為他們準備的船隻是花族最輕便的一種，船體狹長輕盈，在水中前行速度極快，但這種船也因為過於輕便而導致船身容量很小，隻能坐一個人，而且一個不小心就會翻船。

    遊來的鱷魚越來越多，水麵上排滿了崎嶇不平的白色後背，柿子想劃船都無從下手。柿子想，他們三個人隻怕還不夠這些鱷魚塞牙縫的吧？

    她腦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了鱷魚分食獵物的畫麵。

    “接著滑，”身後傳來伯弋的聲音，他的身體輕的像一片羽毛，悄無聲息地坐在了柿子身後，暫時震懾住了那些挑釁的鱷魚。

    “就、就沒有別的路了嗎？”柿子快要哭出來了。為了阻斷卡沃蒂斯的追擊，她親手把自己送進了鱷魚窩裏！

    “到了漂浮之淵就好了。”伯弋沉聲說。

    自“厄運沼澤”至“漂浮之淵”，這片生長在河流中的樹群全部隸屬於樹族的領地，統稱為“水上森林”。

    “可，可是……”

    “你在怕什麽？！”

    伯弋終於爆發了。

    這個該死的蠢女人，她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夠保護她！

    在花族也是，在這裏也是！

    這一嗓子給柿子吼回了神，柿子這才注意到伯弋生氣了。

    “你怎麽了？”柿子輕聲安撫著他，畢竟這可是她現在最大的保護傘。

    她想到想到兩人上一次說話還是與卡沃蒂斯對峙的那天，“還在氣我那天跟你說的話？”

    那天柿子為了穩住伯弋，情急之下說了一句，“真正的勇者可不會被人利用，赫爾特，你不至於犯這種低級錯誤吧？”

    伯弋雖然性格衝動，但也不是個傻子，卡沃蒂斯一心求成，做的太出格了，很難不讓人懷疑。

    “我不是故意罵你的，”柿子耐心地哄著伯弋，“我當然知道你早就想明白啦！我隻不過要確定一下嘛！”

    “就算是這樣，難道我豹族會怕這麽個飯桶？！”一想到從花族逃跑他又是一陣惱恨。

    “就算豹族願意為了尊嚴而戰，不還是被人利用了嗎？雖然我無法看出卡沃蒂斯真正的目的，但她絕對是別有用心……豹族的劍隻能為自己所用，不能變成他人的武器。”柿子討巧地眨了眨眼，“況且如果豹族跟花族因為我發生了衝突，還會願意接受一個卑微的妖精的效忠嗎？”

    伯弋的臉色終於好了一點。

    這幾天每每想到花族那一幕，伯弋的心中就說不出的堵悶。但這一刻他突然不怪柿子不信任自己了。他的確還不夠強……假若那天是自己的父親站在卡沃蒂斯麵前，她還敢把柿子帶走嗎？

    “我會變強的，”伯弋說，“總有一天，就算不依靠豹族的力量，我也能保護你。”

    西爾萬聽不下去，抱著小虎把船蕩遠了。

    柿子嘴裏有上百句奉承話，卻紅著臉什麽也說不出來。

    說話間小船周圍的鱷魚漸漸散去，但柿子還沒高興一會兒就嚇傻了眼。

    小船浮在清澈如無物的河水上，從側麵看去仿佛懸浮在半空，望不見的河底如同無盡的深淵。傳說有些居住在這裏的古老生物，活過的歲月比圍城存在的時間都要長。

    這些類神生物的體型是柿子所理解的“正常尺寸”的百倍。盤在樹枝上的巨蛇，撕咬在一起的巨型獨角蜥，還有上百隻腿發出清脆“噠噠”音的巨型馬陸……無一不在向柿子展示著這片森林的恐怖之處。

    柿子上下牙止不住地打顫，磕磕巴巴地說“這，這就是漂浮之淵？”水涔涔的雙眸控訴一般看向伯弋，“這哪裏好了？！”

    伯弋忍住頑皮的笑容，不去看柿子，“你看，是不是覺得那些鱷魚沒有那麽可怕了？”

    吃了癟的柿子隻敢瞪著他，表示無聲地抗議。畢竟她現在急需抱著這位大佬的大腿來度過這片可怕的深淵。

    “半神根本不需要進食，隻要你不去招惹它，就不用害怕。”但他轉頭看著這片荒涼破敗的土地，神情變得嚴峻。

    “我離開圍城的時候，這裏還不是這個樣子。”

    情況有些反常，這些古老的樹木在幾百萬年間保護著這片土地，就算是光明神也對它們強大的神秘力量敬而遠之。這裏沒有秩序，不分善惡，一切尊重自然的選擇。

    這裏是強者的天堂。

    而現在，這些擁有強大力量的樹木竟然不知原因地死去了，森林中沒有鳥聲，沒有蟲鳴，船槳撥出的水花仿佛都會驚擾到這座被死神眷顧的森林。明明沒有風，森林深處卻傳來聲聲壓抑的低吼，像是惡魔的詛咒，又像是死神的耳語。

    “半神的真麵目很少能被人看見，它們不喜歡陽光，也不喜歡精靈。今天也算你有眼福。”

    柿子在心裏默默吐槽，她可不想要這種福氣。

    體型巨大的半神生物向來不喜歡被打擾，總是隱沒在森林深處人煙稀少的地方，現在竟然跑到了漂浮之淵的邊界，有的甚至跑到了淺水區的厄運沼澤，與絞白鱷爭起了地盤。這迫使鱷魚們不得不瘋狂繁殖反擊半神的入侵……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

    種種跡象表明，樹族早已不是之前那片原始而強大的土地。

    “森林在哭泣，”西爾萬聽到了風中傳來的呼救聲，他滿眼同情地看著這些半神，“它受到了重創，這些可憐的大家夥，它們被迫離開了家園。”

    柿子無視了西爾萬那豐富的同情心，“那我們怎麽辦？”

    伯弋開始覺得穿過樹族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柿子和西爾萬的力量比較弱，周圍環境也對他們不利。

    “我們繞路吧？”柿子滿心期待。

    “沒時間了，”伯弋指了指西下的太陽，“如果日落之前還找不到那條密道，今晚就隻能在船上過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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