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特克看著黑豹還不及自己的一半的瘦小身板，他不由得嘲諷地笑了。

    “作為一位剛成年的豹族人，你的口氣太大了，我很不喜歡。”

    古特克一向不喜歡咄咄逼人，更不喜歡以大欺小。相反，隻要歸來的族民有迎戰的勇氣，能夠擋住那麽一兩隻豹子的攻擊，古特克就會放他過去。

    豹族從一眾精靈中脫穎而出，屹立圍城多年，世人都說著多虧了他們的靈學院不停地為他們輸送了人才，也有人說豹族的軍隊數一數二，保衛豹族平安度日。

    但古特克認為，勇氣才是豹族最寶貴的財富。他們將後代送出豹族自行曆練，就是為了鍛煉他們獨自生存的勇氣和決心。

    而現在，這個毛頭小子不僅依靠作弊來逃避戰鬥，口氣還如此狂妄，這讓他無法忍受。

    “那麽我將迎戰。”

    白豹跳下樹幹，壯碩的身軀落腳在巨骨走廊上。

    柿子擋住兩個少年，緩緩向後退去。

    在短暫的對峙後，白豹率先發起攻擊，他的速度快得驚人，影子像一道白色的流星劃過空中。

    白豹步步緊逼，黑豹卻連連退避。幾番對決下來，可以明顯看出白豹的力量確實與其他豹子不在一個等級。它爆發力驚人，速度又快。而伯弋幻化的黑豹雖然在速度上可以勉強匹敵，而力量則要比白豹弱得多。

    有幾次黑豹麵對攻擊都是擦身而過。

    柿子從沒感到這麽緊張過。她在心裏為伯弋緊緊捏了一把汗。

    終於，伴隨著耐心的流逝，白豹露出了一個微小的破綻。但就算是這樣，伯弋的力量也不足以擊敗敵人。

    就在這時，伯弋一頭向樹幹撞去。

    “老師！”格林利擔心的驚叫出聲。

    白豹以為伯弋在躲避下慌不擇路，撲向黑豹想要解決掉他，卻不想伯弋在即將撞上樹幹的時候，快速調轉了身體的方向，借著反彈的力量縮成一團，用身體猛地攻向白豹的破綻！

    兩隻豹子一起摔在了地上。黑豹用腳掌撐起身體，勉強站了起來，揚起被劃傷的臉向空中發出一聲咆哮，變回了人形。

    地上的白豹也站起來，化成了一個身材魁梧眼神堅毅的藍衣男人，高大的身軀比伯弋足足高上一個頭。

    “歡迎回家，二少主。”一句話說出了對伯弋實力的認可。古特克深深低下原本高昂的頭顱，“我為我之前的所作所為向您道歉。”

    身後的豹族人也悉數低頭行禮，眼神中的驚喜表示對伯弋歸來的歡迎。他們的第二位少主也同樣強大，這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

    “那麽現在，我們可以進去了嗎？”伯弋看了看身後的三人。

    “當然可以！”古特克麵色通紅。他因為見識淺薄，對伯弋·赫爾特做出了莫須有的誣陷，就算因此受到懲罰也是理所應當。而伯弋作為一個尊貴的強者，作為豹族的少主人，卻絲毫沒有提及此事——他的寬容使古特克更加自慚形穢。

    “這裏是您的家，您的朋友就是豹族的朋友。”古特克激動的手舞足蹈，還衝著柿子他們友好的笑了笑，前後態度判若兩人。柿子知道，這是伯弋依靠實力贏得的同族的尊重，連帶著他們也成為了“尊貴的上賓”。

    “我聽說你的劍術了得，”伯弋看向古特克腰間的劍，“靈力使我的身體擁有自愈能力，我沒辦法控製。等你的身體恢複好了，我們對決場見。”

    “榮幸之至，隨時奉陪！”古特克對伯弋十分滿意。他微笑著行了禮，叫來侍衛護送他們進入永夜森林。

    藍紫色的浮火燈悉數亮起，伯弋又習以為常地想要牽柿子的手，被她不經意地躲了過去。

    伯弋愣了愣，也沒太在意。幾人跟著侍衛辛德爾，沿著巨骨走廊繼續向前走。周圍染墨的巨樹逐漸更替為墨綠色，樹杈間出現了嫩綠的新芽。柿子看到走廊的盡頭處，骨架的骷髏頭指向天空的方向，在骨架的脖頸處有一道門。

    金色的陽光從那上麵灑了下來。

    如若是往常，柿子會一路小跑衝進光明中，而這次，她卻停住了腳步。

    一種久違的熟悉感擊中了她的心髒。她似乎想起了什麽。

    由岩石雕刻而成的紅色城堡，直插入雲霄的黑玉高塔，被石柱托起的訓練場，還有長滿了藍色海草的月牙湖泊……

    一幕幕景象占據了柿子的腦海。

    柿子感到有些恍惚。

    她的精神力飽滿，因為她根本沒有運用感知力去探索這裏的環境。但這些逼真的幻影突然竄入她的腦海，讓她分不清現在到底是身在幻境還是現實。

    最令她疑惑的是，為什麽自己一個人類，會對這裏有一種強烈的熟悉感與……排斥感？

    她看著陽光灑落的地方，心裏有一種直覺——假若她踏進了那裏一步，才是真正步入了深淵。

    柿子有些害怕，心中又莫名地升騰起怒火。兩種毫不相幹的情緒交替折磨著她，連體內許久不曾出現的灼燒感都開始灼燒她的內髒。

    她抬頭看向周圍站在高處審視自己的眼神，那目光裏有好奇，有探詢，但更多的是輕蔑與鄙夷。這場景和腦海中的場景混在一起，柿子好像聽到了腦海中有些人的聲音逐漸響起，

    “帶一個妖精回族，赫爾特的腦子進水了嗎，真是丟臉……”

    “她長得是不錯，她為什麽不去花族？豹族可不需要隻有臉蛋的花架子……”

    “該死，她旁邊那個惡心的小東西居然敢瞪我！”

    惡心的小東西？是自己嗎？

    而柿子臉上的一切變化，被躲在重重枝葉後的另一雙深藍眼睛精準地捕捉。

    “多麽漂亮的狐裘披風，真可惜，被泥水弄髒了。”多倫猛地跳到離柿子最近的枝頭。

    他嗔怪伯弋，“伯弋，你太怠慢了，怎麽能讓美麗的客人親自踏著泥濘來到岩城呢。”一雙笑眼卻黏在柿子的身上，“瞧，衣服和鞋子都被弄髒了。”

    柿子被突然出現的多倫嚇了一跳，右手已經本能地按在腰間的木刺上，卻硬生生地逼停了動作。

    許久不見，多倫還是一樣，鬆鬆垮垮的衣袍掛在勻稱寬闊的骨架上，大敞的領口露出瘦削的鎖骨，胸前晃悠著那條精美的月光石項鏈，姿態散漫而迷人。

    但這次，柿子對待他的態度卻天差地別。她拚命抑製住眼中的厭惡，卻還是沒忍住向後避了避身體。

    不想多倫卻笑得更燦爛了。“你忘記我了嗎？我是伯弋的哥哥多倫，我們在布倫德爾見過的。”

    “我當然沒忘，大人。”柿子藏起心中的厭惡，保持禮貌回應道，“我和伯弋能從托博恩返回，多虧了您的幫助。”

    多倫聽出柿子話裏另有深意，笑著不再回答了。

    伯弋折返而回，一把將柿子擋在身後，滿眼戒備地盯著多倫，“你怎麽在這兒？”

    “這是我家，我是你的哥哥，你說呢？”多倫上前，想要拍拍伯弋的肩膀，卻被伯弋毫不留情地躲開。

    “怎麽，這次你的‘新目標’又轉換到豹族了？”伯弋開口諷刺。

    而多倫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柿子的臉，他知道，女孩那張偽裝和善的臉就要露出破綻了。而這一幕看在伯弋眼睛裏，卻是□□裸地勾引。他毫不客氣地撞開多倫，警告舉止輕浮的男人，“你想都不要想。”

    說完，便拽著柿子大步向前走去。

    在遠處，圍觀了全程的西瓦冷笑一聲。

    “好大的胃口啊，竟然讓兩個赫爾特都為她著迷。”

    不過依舊是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廢物，連小小的屍頭黿都把她嚇成那副樣子。

    這麽多年來，想要進入豹族修行、習武的妖精、精靈一波又一波，來來去去都是那麽幾撥人，有一點本事就自命不凡的精靈，不甘平凡卻沒有實力的背叛者，還有妄圖依靠美色、財富獲得捷徑的草包。

    無一例外，他們實力不夠，不堪一擊的決心也被傲慢的豹族人慢慢擊潰，這種隻想混入豹族求得庇佑卻毫無用處的飯桶全部被拒之門外。已經很久沒有人敢來投奔、效忠豹族了。

    眼前的女孩明顯屬於第三類人，但她臉上的虛偽讓西瓦感到格外惡心。

    以往那些妖精雖然都是一樣無知、驚惶，可沒有一個能有她這麽虛偽。

    麵對如此明顯的敵意還能麵帶微笑，甚至明明那麽討厭多倫，連旁觀者都無法忽視那眼中的厭惡，她卻依舊謙卑地尊稱他為“大人”，真是讓人作嘔。

    一旁的瑟亞拉卻看得津津有味。西瓦瞥見她臉上的笑容，“你笑什麽？”

    大老遠逃課跑到這裏來看著熱鬧，結果就是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外加一個不怎麽漂亮的病秧子。

    “在這裏幹看著真沒意思，我們下去，帶著幾位‘客人’好好參觀參觀。”西瓦摩拳擦掌，正要跳下樹教訓一下這幾個妖精，卻被瑟拉亞一把拉住。

    “小心被揍，伯弋對那妖精可緊張得很。”

    西瓦瞪了瑟亞拉一眼，但她不得不承認這是實話。她雖然鞭術和劍術都不錯，但這些在靈術麵前全都不值一提。如果與修靈者對決，她的鞭子甚至碰不到對方就被打倒了。

    “可他們不可能永遠待在一起。”西瓦不甘心地說。

    看著憋屈的西瓦，瑟亞拉安慰道，“沒錯，西瓦，有點耐心。你看，她腰間是什麽？”

    纖瘦的腰肢上別著一把雕刻著曼陀羅花紋的短劍，旁邊還掛著一根又細又尖的木棍。但她看起來不像是有能力使用它們的人。

    西瓦嗤笑一聲，“花族的鐵片子，虛張聲勢罷了。還有那破木棍，也不知道是從哪兒撿來的。”

    瑟亞拉不再反駁，但心裏並不同意。她敏銳地感覺到，這個妖精在隱瞞些什麽。

    她貌似一直躲在伯弋的保護傘下。可就在伯弋無法顧及到的地方。

    樹枝上掉下來的蛇，砸過去的石子，想要搶她包袱的小賽爾……她雖然沒看到，卻一一躲過了這些惡作劇。瑟亞拉可不認為這是巧合。

    她的老師七月曾經說過，“不夠了解敵人的時候不要出手。”而現在，她們則需要等。

    西瓦有些不高興地罷了手，“我是打不過伯弋，但特蕾婭可不一樣。她不會放過這個妖精的。”

    那個暴脾氣，隻怕會直接把她們的“客人”扔進屍頭黿的老巢裏。

    瑟拉亞笑了起來，“那當然了，有意思的事情還在後頭呢。她既然進了永夜森林，就別想輕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