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上還在滴血。

    砍刀帶著呼呼的風聲。

    我驚恐到了極點。

    不要！

    我猛地一躲。

    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了，又變回了原來的展館。

    我渾身一陣一陣的發冷，心髒砰砰直跳。

    “你沒事吧？”

    旁邊看展的那個人走過來，遞給我一瓶水。

    我說沒事，但實際上，我腿都有些軟了。

    剛才看到的一切都那麽真實，不像是幻覺。

    就算是幻覺，我為什麽會突然看到那些事？

    我不敢再觸碰那雙繡鞋的展台。

    這家展館裏，除了這雙繡鞋，也沒什麽別的好看的了。

    我匆匆回到了招待所。

    梅姨端給我一碗綠豆湯，“你是熱著了嗎，臉色怎麽這麽不好看？”

    “可能是吧。”

    我勉強笑笑。

    這村子很偏僻，招待所平時也沒什麽生意。

    梅姨在門口喝著綠豆湯乘涼。

    我裝作不經意地問她。

    “展館裏那雙繡花鞋挺好看的，不過它是為什麽被放到展館裏啊？”

    梅姨喝一口綠豆湯，來了精神。

    “那是金蓮姑姑的繡鞋。”

    金蓮姑姑？

    我耐心地聽著。

    “之前這村子得了怪病，女人都死了。”

    “村子裏剛開始還沒什麽，但問題後來就出現了。”

    “村裏的男人，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都找不到媳婦。”

    “那會兒交通還不像現在這樣發達，村子也窮，沒人願意嫁過來。”

    我問，“後來呢？”

    “後來，這裏的男人啊，想媳婦都快想瘋了，但是也沒有辦法。”

    “直到後來有一天，這裏突然來了個女人，她叫什麽，現在已經沒人記得了。”

    “她說願意嫁過來，就嫁給了村裏年紀最大的光棍。”

    “可隻有她一個人，別的男人還是沒媳婦呀。”

    “她就想了個法子。”

    “她有一手好繡工，尤其是繡繡花鞋，堪稱一絕。”

    “她就用這手藝，來招攬外地的女人們過來，嫁到這兒安家。”

    “凡是願意來的女人，她都會教她們繡花的手藝。”

    “因為這件事，原本快要滅絕的村子，又興旺了起來。”

    “後來的人為了紀念她，就稱呼她金蓮姑姑，還把她剛來的時候，穿的繡花鞋珍藏了起來。”

    “喏，就是你在展館看到的那雙。”

    這個故事，好像沒什麽可怕的。

    可為什麽，在距離金蓮姑姑的繡鞋那麽近的時候，我會看到那樣的幻覺呢？

    而且，好像有些不太對。

    如果真的是像故事裏說的一樣，那金蓮姑姑的繡工，一定會被傳下來，發揚光大。

    為什麽我來到這裏之後，除了那雙繡鞋，就沒見到過別的刺繡了呢？

    “後來失傳了嘛。”梅姨搖著扇子。

    她跟我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就在梅姨話音剛落地的瞬間，一聲嗬斥從旁傳了過來。

    “梅丫頭！老人不讓講的話不要講，容易爛舌頭的！”

    這一聲嗬斥有些沒來由。

    我抬頭，看到一個年紀很大的老人，拄著拐杖，站在一旁。

    他神色嚴肅，呼吸時像拉風箱一樣，呼哧帶喘的。

    他年紀大到我都看不出他究竟有幾十歲了，隻知道他的臉色很難看。

    “哎呦趙阿公，我就是隨口那麽一說！”

    “再說了，這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故事。”

    被稱為趙阿公的人，拐杖杵在地上，說話很用力。

    “老人家說不要說的，都不會害你們的！要聽話！”

    “嘴碎，小心惹來報應！”

    這話未免有些過了。

    金蓮姑姑的故事，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講一講不至於就要遭報應。

    梅姨笑著打算息事寧人，“好了我不說了，趙阿公，喝不喝綠豆湯？”

    趙阿公沒說別的，晃晃悠悠，杵著拐杖走了人。

    等他走遠，我才好奇地問。

    “金蓮姑姑的事，在這村裏是禁忌嗎？”

    “算是吧，老人們都說不能提。可為什麽不能提，我也不知道。”

    梅姨兩手一攤。

    “我都跟好些人講過啦，這不也沒什麽問題？”

    但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

    如果說，村裏的老人，都不讓提這件事。

    那就證明，這件事一定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也許是梅姨沒告訴我，也許是連她都不知道。

    夏日的中午，太陽高照。

    房間裏又悶又潮濕，我不願意回去，就坐在門外喝綠豆湯。

    身後，傳來咚咚咚的聲音。

    是玲玲從樓梯跑了下來。

    “嫁人嘍！”

    “我要嫁人嘍！”

    她瘋癲癲的跑著，突然，她跑到了我身旁。

    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就蹲下身，一把抓住了我的腳踝。

    “哎，你幹嘛——”

    她的雙手被什麽東西染紅了，用力揉搓在我的腳上。

    一股腥膻的味道，頓時彌漫了開來。

    “嫁人嘍！”

    “你也要嫁人嘍！”

    我一個坐不穩，差點滾地上去。

    她倒是高興，歡歡喜喜地拍著雙手。

    血紅的液體，飛濺到她的臉上。

    這樣看上去，讓她的臉有種古怪的天真和猙獰。

    “玲玲！”

    梅姨從屋裏衝出來，抓住她手腕。

    “我剛放的鴨血，你！”

    我嘴角一抽，她糊了滿手的竟然是鴨血？！

    她還給我弄的兩腳都是！

    梅姨也看見了我的狼狽，她頓時不好意思了。

    “真對不住，玲玲她就是這樣……”

    “你快去洗個澡，這次洗澡不收你水費了，免費的！”

    小地方的招待所，一年都不一定來幾個人，所以能薅的羊毛就薅。

    對一個精神病人，我也隻能認栽。

    我提著鞋，往浴室走去。

    梅姨在我的身後長籲短歎。

    “她小時候也不是這樣的，哎，我命苦呀……”

    之後的話我就沒聽清了。

    這裏的浴室很老舊，浴缸不能用，隻有上麵的花灑能出水。

    我打了滿身滿頭的泡沫，想徹底洗去身上的血腥味。

    “啪嗒。”

    一點聲音響起。

    我背後一僵。

    誰？

    “啪嗒，啪嗒。”

    這聲音越來越明顯了。

    這是有人赤腳踏在地麵上的聲音。

    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竄起來了。

    洗澡的時候，我明明已經把門反鎖了，誰會進來？

    “誰？！”

    泡沫讓我睜不開眼睛，我的一顆心噗通亂跳。

    幾秒過去了，沒有人回應我。

    就在我以為是不是我聽錯的時候，一個聲音幽幽地響起……

    biu

    biu。b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