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硬邦邦的。

    我索性扔掉樹枝，用手扒了起來。

    一截白骨，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繼續扒著泥土，七零八落的骨頭之間，抱著一隻小壇子。

    我拿起那隻小壇子，上麵有著朱漆的兩個大字。

    金蓮。

    這是金蓮姑姑的骨灰！

    可我弄不懂為什麽，她是骨灰，而跟她一起下葬的人，卻是埋的肉身。

    我終於找到她了。

    我拍幹淨壇子上的泥土，而這時，天色變了。

    從那骨灰壇出土的一瞬間，天色就開始不對勁了。

    原本晴朗的天氣，黑壓壓的壓上了一片烏雲。

    轟隆隆的雷聲，不斷的滾在半空中。

    氣壓低的可怕，我都有些喘不上氣。

    我將骨灰壇放到旁邊，迅速埋好那個墳包。

    然後，我把它小心抱在懷裏，快步走上了回村的道路。

    這天色奇怪的很。

    烏雲似乎已經要壓下來了，可雨就是不下。

    那隆隆的雷聲，像是在訴說著什麽。

    這麽早，村裏還沒有人出來。

    就算有人，也不知道我手裏抱著的是什麽。

    我往警告我不要穿繡鞋的老爺子家走去。

    就在我踏回到村子的時候，大雨傾盆而落。

    密密麻麻的雨點，砸在我的頭上。

    這雨下的又大又急，砸得幾乎睜不開眼睛。

    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頓時嗅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

    我攤開手，驚呆了。

    這雨裏竟然夾雜著血，下來的顏色都有些像鐵鏽一樣。

    就在我發愣的時候，一抹人影，出現在我的身後。

    那抹人影，就像是一抹血色。

    她不說話，也不走動，就隻是靜靜的站在那，用一雙陰氣森森的眼睛注視著我。

    她跟上來了。

    我加快腳步，幹脆跑了起來。

    但不管我怎麽跑，都甩不掉身後的那個殘影。

    她出現在任何一處的拐角。

    都是那副不說，不動，卻陰森森姿態看著我。

    這場雨，恐怕也是她的怨氣所致。

    整個村子，忽然就變得陰氣四溢了起來。

    似乎無論在哪個角落，都能見到她的身影。

    我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終於到了老爺子的家。

    我用力拍門，裏麵的人很快開了門。

    開門的時候，他嘴裏還在嘟噥著。

    “誰來的這麽早，今天這日子，不宜出門啊。”

    “老爺子，是我。”

    他愣愣的看了我一眼，估計是我淋的太濕漉漉，他一時間沒認出我來。

    等瞧見是我了，他讓我進去。

    “怎麽不打把傘。”

    他原本動作挺溫和的，幾秒後，他的眼神落在了我抱著的骨灰壇上。

    老爺子臉色巨變。

    “你去幹什麽了？！”

    “這，這不是你能隨便弄的東西！”

    老爺子驚恐地看著骨灰壇，倒退幾步，生怕我靠近他。

    “你走，你快走！”

    “你不想活了，不要連累我！”

    “老爺子。”我苦笑，“你真覺得躲能躲過去嗎？”

    要是靠躲就能躲過去，村裏會連著死了三個人嗎？

    金蓮姑姑的怨氣極其重，此刻的天氣就說明了一切。

    他眼神顫抖著，最終眼皮垂了下去。

    “你究竟要做什麽？”

    我說，我要送她回家。

    我並沒有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全部告訴他。

    我隻是說，她給我托夢，說想回家。

    “否則的話，她就要全村的人死，包括我在內。”

    老爺子蠕動了幾下嘴唇。

    “她果然還是放不下這口怨氣啊。”

    “你知道她的往事，是不是？”我懇求道。

    “老爺子，就當是為了自保，求你告訴我吧。”

    他沉默不語，應該是在心裏權衡著利弊。

    過了十幾秒，他才有些為難地開口。

    “這要怎麽說呢？”

    “她的家，早就沒了。”

    老爺子告訴我，金蓮姑姑，原本是個單獨居住的繡娘。

    她的家，就在河流的最下端。

    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她的家早就已經不見了。

    這也讓我陷入了困境。

    我之前也在擔心，她的家要是不在了怎麽辦。

    可她的執念就是想回家。

    她的執念要是不強，怨氣要是不重，此刻的天色也不會如此。

    淅淅瀝瀝的雨砸下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腥甜的詭異氣息。

    這場雨，越下越大，似乎要將這個村路淹沒。

    我有預感，如果不完成金蓮姑姑的遺願。

    今晚，將會一個屠殺之夜。

    老爺子臉上的表情，似乎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天。

    “他們那麽對她，遲早都會有這一天的，這不能怨她。”

    我追問，“這村子裏到底發生過什麽事？”

    老爺子抿了抿嘴，他拍了拍一旁的桌子。

    “先坐下來吧，我給你講。”

    那時的老爺子，還是個孩子。

    那個時候，這個村子是個光棍村，到了適齡的男人，都找不到媳婦。

    光棍一兩年還能忍受，時間長了，有些人就憋不住了。

    那會兒村裏窮，出不起尋常人家嫁女兒的聘禮。

    有幾個光棍，就將主意，打在了單獨居住在河流下端的繡娘金蓮身上。

    “他們是用搶的，搶回了金蓮，強迫她跟我的六叔公拜了天地。”

    “但金蓮是不願意的，她執意要回去。”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

    被強行搶走，誰也不會樂意，她想回去也是人之常情。

    但，村裏的那些男人，應該沒有那麽輕鬆就放過她。

    我等著老爺子接下來的話。

    老爺子歎口氣。

    “他們想了很多留住她的法子。”

    “抓回來就毒打，關豬圈，用鐵鏈子鎖上。”

    “可隻要有機會，金蓮就要跑。”

    “那時候村裏人都說，等她肚子大起來就好了。”

    “但過了好幾年，她的肚子也沒動靜。”

    我聽的心頭有些揪緊。

    又想跑，又不能生，她的命運我似乎已經可以預見了。

    老爺子回憶起來，心裏還是有點難受。

    他說，他實在是看不下去金蓮的慘狀，在她被關著的時候，總會偷偷摸摸給她送一口吃的。

    也許是還記著這份暖意，金蓮成為怨魂以後，始終不曾為難他。

    “她又時常想跑，後來，他們就想了個法子，讓她跑不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老爺子的臉上，分明出現了一絲恐懼。

    是什麽事，能在過去這麽多年之後，還讓他如此恐懼？

    biu

    biu。b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