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間內，兩把椅子放在床邊，餘哲森和安何並排而坐，孫鳴航拿著遙控器漫無目的地對著電視換台。
    半掩的房間門被推開，於清雪從外頭進來，看了一眼問道：“還沒開始嗎？”
    神情有些緊張的安何在聽到於清雪的聲音之後臉色稍緩，側首看向她：“清雪,  你去哪兒了？”
    “去樓下打了個電話，工作上的一點小問題。”於清雪微笑著回答道。
    這不過是她隨口編出來打消安何疑慮的話，沒想到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旁的餘哲森冒出了聲音：“不會是和我的調查總結報告有關係吧？”
    “不是，你盡可放寬心。”於清雪撇了撇嘴。
    持續在換台的孫鳴航自言自語般感慨道：“真好啊，我也想在異能調查科有這麽硬的後台。”
    “你哪位啊？有事嗎？沒事能不能先出去啊？”於清雪沒好氣地懟了孫鳴航一頓。
    孫鳴航無辜地回頭朝餘哲森和安何看了一眼：“不是讓我給你們兩位……護法嗎？”
    於清雪不依不饒：“保鏢不是更應該站門口嗎？”
    孫鳴航歎了口氣，出人意料地服軟了：“於小姐我錯了,  對不起,  我這人有時候開玩笑比較過頭,  請你這一次原諒我吧。”
    於清雪倒也不是真的想找他茬，隻是剛剛和程赫陽一番談話讓她不是很愉快，想找個發泄的口子罷了。
    看在孫鳴航認錯態度良好的份上，她也就不計較了。
    他換到了一個正在播放綜藝節目的台，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這時七海沙紀走了過來，給餘哲森和安何兩人遞上了兩杯水。
    “謝謝，七海小姐，我現在不渴。”安何有些拘謹地豎起了雙掌推辭道。
    “這裏麵加了安眠藥的。”七海沙紀認真地說道。
    “安眠藥？等等……小森你……”安何的餘光瞥見餘哲森仰頭就把整杯水灌了下去，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
    餘哲森像在酒桌上一樣把空杯翻轉過來，衝她咧嘴一笑：“先幹為敬。”
    “等你們睡著之後，我才好發動能力將你們帶入夢境。”七海沙紀在床沿坐下，“安小姐你放心，我仔細控製了藥量，不會讓你們睡太久的。”
    安何看了餘哲森一眼，在後者鼓勵的目光下點了點頭，同樣喝完了給自己的那杯水。
    七海沙紀笑眯眯地拍了拍腿邊的床沿：“你們想躺一下我也不介意。”
    “不用了……”安何大概是覺得不好意思，謝絕了對方的好意。
    兩人都在椅子上放鬆了身體閉上眼睛等候入睡,  孫鳴航也頗為體貼地將電視靜音,  一時間房間內寂靜無聲。
    七海沙紀伸手按下了床頭的燈控開關，將頭頂的主燈關閉，隻留下了一盞發出淡黃色暖光的小燈。
    窗外城市的霓虹燈光變得顯眼了起來，遠處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籠罩在藍、紫和粉色的光暈中，橫跨島區之間的大橋則像是珍珠串聯的鏈子。
    於清雪靠近了窗前，手掌輕輕貼在玻璃上，內心有一些不平靜。
    以往這座城市瑰麗的夜景總是會讓她有一種孤獨的感覺，但此時此刻，比孤獨更加複雜難言的情緒卻在困擾著她。
    透過窗玻璃的反光，她看到五月雨櫻緩緩從餘哲森身後的影子中現身，這個有著武士一般淩厲氣質的女人在七海沙紀腳邊恭順地單膝跪下，七海沙紀則是順勢將手放在她的頭頂。
    於清雪眨了眨眼，即便不使用讀心術，她也能感受到這對主仆之間牢不可破的信任和羈絆。
    或許是出於自身護衛職業的敏感吧？五月雨櫻此時對安何是懷有戒備之心的，而七海沙紀則是出於對餘哲森的信任，反過來在安撫自己的隨從。
    於清雪嚐試著在不使用能力的情況下揣摩五月雨櫻此時的心理。
    人和人之間緊密的關係能夠帶來力量，於清雪意識到自己在無形中接受了這個觀點。
    現在，在燈光昏暗的酒店房間中，有著兩對讓她不由自主從心底感到羨慕的關係。
    餘哲森和安何，七海沙紀和五月雨櫻。
    於清雪在窗戶玻璃上看到了一個失神茫然的自己,  有那麽一瞬間甚至讓她感覺很陌生。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不知不覺地被改變了。
    在和餘哲森相識並一起度過了這一個多月之後，她不再是過去那個孤身一人的獨行客。
    ……
    “呼……看起來很順利。”七海沙紀將雙手貼在一起呈合掌的狀態，鬆了口氣宣告大功告成。
    對麵座椅上的兩個人都已經在她的引導下順利入夢，隨後她主動脫出，並不打算去窺探夢境的秘密。
    五月雨櫻抬頭看向開心的主子，嘴角跟著露出了淡笑。
    “喂，我們可以接著談了。”七海沙紀朝孫鳴航呼喚了一聲。
    “我該說的都說完了，你直接說你願不願意就行。”孫鳴航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因為靜音的緣故，他需要仔細看字幕才能欣賞正在播放的綜藝脫口秀。
    七海沙紀盤腿坐在床上，揣著下巴自言自語道：“既然都被這樣拜托了，就算我想拒絕也不可能吧？你們上頭這次應該被逼急了。”
    “還好吧，這兩位不是都還有閑來找你搞什麽夢境通感嗎？”孫鳴航瞥了一眼椅子上的餘哲森和安何，“要是領導真的被逼急了，應該會請他們回去幫忙吧。”
    於清雪從他們的談話中猜到是關於安全局正在處理的案情的事，好奇心作祟之下，她沒忍住稍微刺探了一下孫鳴航的思維。
    “你領導想要借用‘魘’的能力找到那個代號海妖的邪教徒。”七海沙紀繼續和孫鳴航交談，“如果我幫上了忙，她會對我們之前的罪行既往不咎？”
    孫鳴航十分實誠地告訴她：“海瑟薇指揮官沒有和我提這樣的條款，她的原話是以私人的名義請求你幫忙。”
    五月雨櫻馬上流露出了不滿：“那她不會利用完我們就翻臉吧？”
    “不至於，你們背後不還有整個家族嗎？”
    “那也可能會被軟監禁，說不定小姐的能力還會被覬覦，被莫名其妙的人拉去做實驗。”五月雨櫻腦洞大開。
    孫鳴航腦袋往於清雪的方向甩了甩：“於小姐不是異能調查科的人嗎？這個你們可以谘詢她一下。”
    七海沙紀和五月雨櫻還真的把目光看向了於清雪，十分期待她答疑解惑的樣子。
    於清雪被迫回答道：“理論上這些都不會發生，不過七海小姐的異能屬於被管理局列為心靈感應型能力的一種，受到監督和限製的可能是存在的。”
    “小姐，我們還是回家去吧。事不宜遲，最好連夜就走，回到神穀市就沒人可以威脅您的安全了。”五月雨櫻擔憂地說道。
    七海沙紀莞爾一笑：“那孫君怎麽交差？”
    五月雨櫻十分冷漠地答道：“反正他也沒得被降職了，隨他去好了。”
    “於小姐，你能不能幫我看一下，她腦袋裏真的是這麽想的嗎？”孫鳴航指著五月雨櫻對於清雪請求道。
    五月雨櫻鳳眼一瞪，用家鄉話加黑道慣用的彈舌音懟道：“這還用看，你白癡嗎？”
    於清雪有點適應不了這兩人飄忽不定且帶著些許耍寶才能的風格，隻能掛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敷衍應付著，但下一秒她忽然看到了五月雨櫻從自己的影子裏抽出了武士刀。
    孫鳴航也發動了能力，他對著床頭櫃上的果盤張開手掌，隔空取物讓水果刀飛向了他的掌心。
    “於小姐！低頭！”孫鳴航兩指捏著刀刃抬手做投擲準備狀，對於清雪厲聲喊道。
    於清雪反應迅速，按照孫鳴航的要求彎腰俯身，與此同時孫鳴航手中的水果刀飛擲出手。
    刀尖鑿穿了玻璃窗，形成一個蛛網一般擴散的裂紋，刺中了窗外吸附著的不明人形生物。
    七海沙紀一臉煞白地望著窗外的黑影：“櫻，那、那是什麽……”
    五月雨櫻橫刀護在她身前，沉聲催促於清雪從窗前離開。
    砰砰……窗外的不明生物揮舞手臂砸在玻璃上，很快傳來了玻璃支離破碎的聲音。
    於清雪強自鎮定退到孫鳴航身旁，她也無法理解窗外的那個黑影是什麽東西。
    讀心術的反饋是一片混沌，她隻能隱約從中分離辨識出一些極端的情緒，找不到人類的理性意識。
    那黑影打破了玻璃進入房間，七海沙紀忍著恐懼重新打開了房間的照明主燈，明亮的燈光瞬間照亮了那怪物的形狀。
    身上還殘留著幾縷被撐破的衣物，顯示這個不明生物曾經是人類的事實，而如今他的身體完全被爬蟲類青灰色的鱗片覆蓋，頭部的形狀也發生了異變。
    半邊破裂的眼鏡從他的臉上滑落，於清雪抬手捂嘴失聲驚叫：“不……”
    房間亮燈之前她還隻是有些懷疑，但在看到眼鏡的那一刻，她已經明白這個怪物的身份了。
    “你們都退後。”五月雨櫻示意其他人躲到房間的另一頭，給她騰出武士刀的施展空間。
    孫鳴航已經用手機向安全局發送了求援信息，他的目光在房間內逡巡，想要找一件趁手的武器見機行事幫助五月雨櫻禦敵，但七海沙紀喊他幫忙先搬運沉睡中的餘哲森和安何的身體。
    她和於清雪架著安何後退，把餘哲森交給了孫鳴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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