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陣“呲呲”聲中，藍色的氣密保險大門緩緩開啟。
    於清雪和仿生機器人安卓1001肩並著肩，雙雙踏入了這處由軍事基地改造而成的幸存者避難所的中央控製室。
    控製室的主電腦前坐著一個高大偉岸人影，於清雪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深感震撼。
    盡管身軀幾乎完全義體化，使之有著健壯成年男性一般的體魄，但已經白發且禿頂的腦袋卻因衰老萎縮而顯得十分瘦小。
    他就是這裏的首領嗎？於清雪仔細打量著對方。
    首領披著一件頸部圍脖式的土黃色鬥篷，前襟敞開，暴露在外的義體化身軀上連接著無數管道和纜線，那些管道和纜線像蛛網一樣連接到他身後的主電腦控製台下方。
    於清雪估計這家夥根本沒法離開那個座位，因為無數的管道和纜線完全束縛了他的行動自由。
    她不理解首領為何會處於這個狀態，也不明白那些管線連接的意義，但見到對方行動不便的樣子讓她稍稍感到安心了一些。
    “是安卓1001嗎？你帶了什麽人過來？”首領眯著渾濁的雙目，他的視力似乎也不太好。
    於清雪伸開左臂把安卓1001攔在自己身後，製止了它的發言。
    “讓我自己來交涉吧。”於清雪說著朝前走去。
    “你……不是這裏的人吧。”待於清雪走近之後，被管線拘束在座椅上的首領才稍微看清了她。
    “我來自鐵穹世界，是隸屬於七島市管理局市政廳特殊事態對策科的一名公務員。”於清雪向對方介紹了自己的身份，“我是遭到兩名異能罪犯綁架才來到這邊，安卓1001在附近的荒漠中救了我。”
    首領奮力睜開蒼老的雙眼，仿佛利箭一般銳利刺人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於清雪的臉。
    “你來自鐵穹世界，受雇於管理局，你是異能者嗎？”首領的語氣嚴厲得仿佛在審問一個有罪之人。
    於清雪昂首挺胸毫無懼色地回答道：“我是異能者。”
    她話音未落，前方就傳來了首領怒不可遏的斥吼：“滾！滾出去！離開我們的家園！”
    於清雪內心感到不可思議，她不明白為何首領對異能者的身份抱有如此大的敵意。
    她試圖搞清楚原因：“我們是第一次見麵，為何僅僅因為我是異能者，你就對我如此反感？”
    首領布滿橫紋的臉上流露出冷漠的嘲笑，他朝於清雪問道：“你知道異能基因病嗎？”
    於清雪對這個問題猝不及防，她下意識地想到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必須長期依賴芙洛拉穩定劑來對抗異能基因暴走症和一係列並發症。
    首領從於清雪眼底的黯然中讀懂了，他咧嘴露出參差不齊的黃黑牙齒笑了：“你自己就被異能基因病所困擾吧？我沒猜錯吧。”
    “是又怎樣？就算我是異能者，且被異能基因病所困擾，這種病又不會傳染，對你和你的人民有什麽影響？”於清雪心中憋著一股怒氣反問。
    “不會傳染？你怎麽敢保證？”首領冷冷反問，“我們這裏有124個幸存者，年輕男性占接近一半。而你，回不去鐵穹世界的你想要活下來就必須想辦法賴在這裏，你能保證你這輩子不會結婚生育誕下遺傳有異能基因的不潔血脈？”
    於清雪表情急轉直下，如果說之前她還在克製怒氣努力維持著麵無表情的撲克臉同對方交涉，那麽此時她的憤怒已經盡顯在冷若冰山的臉上。
    “我可沒打算在你們這鬼地方待上一輩子，退一萬步說就算我被軟禁在這裏，我也不會想要和你的人民結合。”於清雪沉聲說道，“另外！我也絕不認同，所謂遺傳有異能基因的後代就是什麽不潔的血脈！如果有朝一日我有幸成為一位母親，我一定會讓我的孩子在幸福快樂中成長。”
    安卓1001在一旁默默鼓掌。
    聽到它發出的金屬掌聲的於清雪恍然從自己的慷慨宣言中回過神來，情不自禁紅了臉頰。
    該死，這貨的外殼裏頭到底是時心還是安何？
    “光憑一張嘴會說漂亮話有什麽用呢？”首領對於清雪誓言般的陳詞不為所動，他近乎固執地下達逐客令：“我要為我的人著想，你這樣的外來者……尤其是從鐵穹世界過來的外來者就像是一個充滿不確定性和危險性的汙染源。我暫時不會對你動武，前提是你自覺地在我耐心耗盡之前離開。”
    “離開？你是指讓我回到寸草不生的地麵上等死？”
    “隨便你去哪，你的死活這裏沒人在乎。”首領冷酷地說道。
    “不，還是有人會在乎的。”安卓1001突然舉起了手臂，“她是我帶回來的人，我會對她負責。根據我的底層行為邏輯準則，無論如何我都會幫助她，絕不會對她見死不救。”
    首領轉頭看向安卓1001，目光中微微帶有一些疑惑之色。
    他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這批仿生人的底層行為邏輯代碼中最高優先級是服從這座基地的控製者並保護這座基地，其次才是保護人類的生命安全。”
    安卓1001靜靜地舉著手站在原地，沒有回應沒有反駁。
    “現在我的義體已經和這處中央控製室的主電腦聯為一體，我就是這座基地的最高控製者。”首領對安卓1001說，“你必須服從我的命令，現在，立刻，馬上！把這個外來的女人趕出去！”
    “抱歉，我拒絕執行你的命令。”安卓1001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什麽？”首領十分驚訝，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向了自己胸前的連接管線，似乎在檢查是否線路哪裏出了問題。
    所有的管道和纜線都好端端地連接著，他的義體中樞處理器也顯示處於正常的工作狀態。
    “安卓1001，現在我以這座基地最高控製者的權限向你下達命令！”
    安卓1001站在原地，扭頭看了一眼於清雪，對首領回答道：“你是不是這座基地的最高控製者，和我並無關係。我說了，我的底層行為邏輯是無論如何都會幫助她。”
    在首領迷茫無措的目光中，安卓1001露出了一聲狡黠的笑。
    它仿佛憐憫首領那顆蒼老遲暮的腦袋如今仍然要思考這麽複雜的問題一般，主動解釋道：“首領，提醒你一句，我的底層行為邏輯不是保護、幫助人類，而是保護、幫助她。這個‘她’隻特指於清雪小姐一人。”
    首領後知後覺般驚叫道：“安卓1001！你的係統被這個外來的女人用黑客手段入侵了嗎！主電腦防火牆啟動！我現在就掃描你的係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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