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清晨尋酒誤入青樓 雨中求證恐見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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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沒亮,院子裏就人聲炒雜,叨叨嚷嚷,把昨晚的死氣沉沉的鬼宅活生生鬧騰成戲館。

    往蹇來譽的折子失而複得,作為宗主的陳懷壽終於是個名副其實的宗主,族人相約來到宅院裏參見,昔日甩手離開的人都重新歸順,如水之歸下。

    看到客堂裏人頭攢動,指不定有多少江湖耳目,少年不敢前去湊熱鬧,準備出門遛遛,看看西南的風土人情。

    感恩戴德的懷壽找來族裏的一個機靈的孩童陳真幻做向導。

    陳真幻一身黑色單衣,皮膚黝黑,眼珠子比皮膚更黑,但卻會泛光,像風中的燭火那樣閃爍。這小孩長得太快,仿佛一夜之間原本合身的褲子就遮不住小腿了,光著腳脖子在光亮的青石板上啪啪啪地跑。

    愛心泛濫的王聰問:“真幻,你這樣穿不冷麽?”

    真幻從門口石獅子的肩膀跳下,說:“不冷啊,這裏的冬天可不像你們外地。”

    王聰低眉望著裸露的小腿,問:“那也要穿長一點的褲子啊,你這樣看起來像個螳螂。”

    真幻爬上另一個石獅子的肩膀,說:“穿長褲像個矮子,我要這樣才是個高個子。”

    “不錯,這樣才像削了枝的竹杆子。”鍾瑜玟不準他再胡鬧,揪著他後腦勺的小辮子,“前麵帶路,這兩頭獅子跟你有這麽要好嗎?”

    真幻如一股青煙躥到前麵去,少年、王聰和鍾瑜玟並排跟著。

    早上的湘欽街道很清靜,有人牽著牛從他們身邊走過,賣東西的小貨郎也才出門。

    真幻蹦跳回來,說:“我帶你們去摸蝦吧,河裏很多蝦等著我們摸呢。”

    可笑,我們二十幾歲的少年少女跟你一個小屁孩卷著褲腿下河摸蝦,得是有多無聊。少年當即否決他的提議:“不去不去,帶我們去喝兩杯清茶,有點酒最好。”

    鍾瑜玟也反對摸蝦,她環顧街道兩邊,都是關門閉戶,就對真幻說:“有茶就行,這個時候要酒會不會有點為難你們貴寶地?”

    真幻停下甩擺的手,凝想片刻,回答:“不為難,這就帶你們去。”

    真幻引他們來到一個酒樓模樣的三層木製樓房,一個小二前來招呼。

    少年他們坐下後,真幻就站到他前麵急切地說:“這裏就可以喝酒,我不會喝酒,你們坐著,我先去摸蝦啦。”

    沒等少年說好,真幻已經不見人影,看來真的有很多蝦等著他去摸。

    其貌不揚的酒樓,酒卻意外的好。小二對清晨就要酒喝的客人有點不解,問:“還要別的什麽?牛肉?米粉?”

    酒樓裏沒多少客人,清靜得很,少年打算多坐一會,昨晚被嚇得夠嗆,今天好好犒勞下自己,向小二說:“再溫一壺酒,一碟花生米和一碟炒牛肉,有涼菜的話再來一碟。”

    小二得令離開。王聰啞一口酒,微笑地說:“想不到還有這樣的好地方。”

    酒樓裏就隻有他們一桌客人,菜很快就上桌。少年嚐一口,搖搖頭,“酒很好,菜就一言難盡。”

    鍾瑜玟不動筷子,兩手捧著酒杯說:“菜不好,客人才會多喝酒,酒家賺的才多。”

    好像是這麽個道理。王聰叫來小二,問:“店裏還有什麽拿手的好菜沒有,端上來。”

    小二害羞地撓後腦勺,說:“抱歉,本店的菜確實不怎麽樣。”菜不好的錯他全攔到自己身上,錯得很深,身上包不出,從臉上綻出緋紅。

    “沒怎麽見過生人的夥計。”少年為他開脫。

    喝完一壺酒,街上的腳步聲漸漸多起來,像愈來愈密集的雨點。

    雨點不僅落在街上,樓上的腳步也塔塔塔響動。是有幾個人在樓上走步,少年內功極好,從腳步聲判斷出氣息,從氣息判斷出樓上是一女兩男在走路。

    走向樓梯口,沿著樓梯輕步下來。

    少年他們終於看清下樓的人。

    濃妝豔抹的女人,辨不出年紀,走在兩名男子的前麵。

    從男子的著裝上看是本地人無疑,黑衣黑褲黑頭巾。女人則和這裏的服飾風格顯得格格不入,豔紅色的長裙,青綠色的抹胸,沒錯,看到的就是抹胸。

    笈著鞋噠噠噠,她走到門口,左退半步到門邊,給兩名男子讓路,男子走出門時,她微微彎腰,躬身說:“二位大爺,有空再來呀!”

    聽到這句話,鍾瑜玟把杯子重重頓在桌上,桌上的碟子都晃顫,“這是個青樓!”她好像是在給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下最後的判決,使勁咬出這五個字。

    看著過度塗脂抹粉的女子走上樓去後,少年迷惑地說:“那可是兩個男的啊,一個女人怎麽......”少年發現說不出口,假裝吃菜喝酒避免她們的目光。

    明顯裝傻賣乖,王聰可看不下去,大聲道:“這算什麽,想想在京畿,公子你一個人和四個官妓不也同床共寢。”

    隻怪這青石地板的磚縫不夠大,不然少年都要找一條鑽進去。

    “趕緊走吧,我看你們倆甚是想念這種地方”鍾瑜玟站起來要走,這個關頭不是走就是把話題引向青樓,不然順著這話題,就要聊到自己和少年在山洞的事,更讓人無地自容。

    可是正不巧,小二提溫好的一壺酒擋住她的去路,說:“客官,你們要的酒。”

    少年抬頭問:“小二哥,這裏還有別的酒家嗎?”

    小二歪著頭得意笑道:“有,但是這個時候恐怕還沒開門,酒鋪都是晚飯後才開,隻有我們這,早上要送過夜的客人出門,所以開得最早。”

    更讓人難堪的是,外麵竟下起雨來,走不了。

    不識趣的小二放下酒壺還不肯走,問:“幾位還需要什麽?”

    少年腦袋一片空白,竟順口說出:“你們這裏還有什麽?”

    望著少年旁邊兩位貌美如花的少女,小二支支吾吾說:“還不也是女人,公子這是還嫌不夠的話我......”

    “滾蛋!不然老娘撕爛你的嘴!”鍾瑜玟拍桌子,大罵。這小二定是聽到王聰說他家公子在京畿和四個官妓的事了,以為她家公子也是來尋花問柳的。

    小二見惹不得,連連鞠躬道歉,無辜地走開了,走到櫃台處和管賬的老頭嘀咕:“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後山那位大爺哪次來不是叫四五個姑娘去做陪。”

    管賬的老頭趴在櫃台上說:“人家那是千年武學的傳承人,你看這灰衣少年弱不禁風的樣子,還四個,我怕是吹牛不打草稿,到我們青樓來炫耀。”

    這對話都被能力高深的灰衣少年聽得一清二楚。喜歡逛青樓,一次叫四五個姑娘作陪,還是千年武學傳承人,這不就是他師父還能有誰?!

    少年立即喚來小二和管賬的,問個明白。那位大爺長什麽樣?是哪裏人?

    小二說長得英俊倜儻,帥得姑娘們都想白給,聽口音也是外鄉人。

    管賬的說長得一塌糊塗,一個幹瘦老者,胡子灰白,就隻占著有錢,銀子一掏出來,姑娘們恨不得把身上的汗毛都脫光。

    兩個人各執一詞,在那爭執。

    如果小二說得真,那很可能就是師父,如果管賬的說得真,那就未必。

    不管是真是假,今天都要去探個究竟,要是師父在這,要跑也跑不了,要不是師父,那千年武學也值得去拜訪。

    在青樓裏等雨停,樓上的姑娘們都睡醒了,成群下樓來招攬客人,撐傘路過的男人被拉進來,都是避雨,沒有消費的意思,進門後卻都收傘跟著姑娘們往樓上去了。

    我看這些都是冒雨來逛這種地方的精蟲!

    等了好久雨都不停,竟在這青樓裏把午飯吃完,冒雨前來的精蟲越來越多,個個一進門就眼巴巴盯著鍾瑜玟和王聰看,看到她們身邊的少年,又立即投去羨慕的神色。

    花錢買快樂的精蟲們不覺得害羞,王聰和鍾瑜玟在眾人目光中如萬蟲噬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外麵的雨絲毫不知道她們的窘迫。

    少年坐在桌前兩眼盯著桌上的吃食,細嚼慢咽,享受生活的老爺模樣。但已經這樣吃一個時辰了,一停下來就不知道手往哪放、眼往哪看,隻好繼續吃東西。

    眼看那灰衣少年連盤子都要吃下去,胃口是真的好,小二和管賬的又嘀咕:“看來這少年一扛四是真的,能吃就能幹,這是千古不變的硬道理。”

    肚子都要撐破啦,摸蝦真幻才抱著傘衝進來。

    救星來啦,少年三人都對真幻笑嘻嘻,完全沒有責備他把大家撂在這的意思,趕緊離開這裏是現在最緊迫的事。

    撐傘走到門口,少年問真幻:“你可知這裏有個千年武學的傳承人?”

    真幻抹掉下巴的雨水,爽朗地說:“知道,就住在後山。”

    “快帶我去!”少年用命令的口吻道。

    “他現在不在後山。”真幻說道。

    “你怎麽知道?是嫌下雨不想走吧?”少年摸真幻的腦袋揭穿他。

    “不是,我回去拿傘的時候見到他去我們湘欽門啦。”真幻委屈地說。

    遭!他這個時候去湘欽門,不就是去找我?少年心亂如打在青石板上的雨滴。(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