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二 望不盡江湖多歧路 思不透俠士撓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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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觀到牢裏去看望他的老友至臨,至臨已經在大牢裏挨好多天,犯天大的罪放在往日他受這牢獄之苦也算是贖過了。他在牢裏聽說了掌門師父拿到貞利劍的消息,隻是沒有慶祝的條件,不能喝一杯也不能高呼唱喝,百無聊賴中,默默誦讀王聰給他的山巔為澤真氣功法,兩段話已經被他翻來覆去地嚼,嘴裏嚼出泡沫了,倒背如流,像是學堂裏呀呀讀望天書的學童,能張口即誦,卻不知道文中的意思。

    陳觀來了正好,至臨叫他坐下,好好參悟一下,陳觀讀的書多。監牢裏哪有坐的地方,陳觀衣冠楚楚,不太願意接受至臨的邀請,低頭看了下四處,找不到落屁股的地方,他說:“在父親房坐太久,站著也好,有利於血液匯通。”

    至臨請他自便,把功法念出來,請他仔細聽聽。陳觀聽了兩次,搖頭不解,說:“你確定這是山巔為澤的功法?我怎麽一點都聽不懂,沒見過這種功法,完全是顛倒,我勸你謹慎修煉,可別走火入魔,這功法邪門得很。”

    至臨說:“這隻是山巔為澤功法的一部分,可惜王聰跟著那少年走了,要是她能留在劍舍,拿到完整的功法,興許能疏通其中的關節,可惜了可惜。”

    陳觀說:“那王姑娘要是留在劍舍,她家公子豈能遠走,劍舍經不起他再折騰了,我父親這次半條命都給留在你們劍舍了,別再出差錯了。”

    至臨說:“我師父懷疑我下毒害了至殊?你信不信是我幹的?”

    陳觀說:“照目前看來是的,沒人不信不是你幹的,但又不該是你幹的,畢竟你們一起長大,你小時候不是很迷戀你師妹嗎?所以人再是禽獸也做不出這種事來,因為禽獸也不會這樣處心積慮禍害自己的同胞。”

    至臨說:“現在看來,我就是禽獸不如了。”

    陳觀說:“現在你師父正高興,去給他求求情,讓他放你出來,眼下劍舍正是用人之際,你師父不會為難你的。”

    至臨說:“師父不是在閉關嗎?我怎麽見他老人家?”

    陳觀說:“他閉關是假,閉門研究貞利劍是真,他現在就在我父親房裏。”

    至臨高興地說:“快帶我去見師父。”

    陳觀白他一眼,說:“可能嗎?你覺得你是在自己院裏呢,這可是劍舍的大牢,你想出就出,不是掃他的臉嗎?”

    至臨說:“那怎麽辦?我總不能關在這一輩子吧,劍舍現在可是武林盟主,天下第一大派,我作為劍舍最能打的人竟然窩在這方寸之間,天底下沒有比這更憋屈的事了。”

    陳觀說:“要沉住氣,現在不能耍脾氣,要說憋屈,誰能有你師妹憋屈,天底下有幾個會有她這樣的遭遇。你要理解和憐憫,不要恃才傲物,讓你師父覺得你太性急。”陳觀說的都在理,至臨被勸住,在牢房的茅草堆裏坐下。

    說起至殊,這是劍舍欠她的,覺塵為劍舍而死,劍舍本該擔起保護她的責任,為了貞利劍她以身犯險,算是女中豪傑,這次劍舍引狼入室,更是每一個人的罪孽。

    至臨說:“找到薑秋林沒?”

    陳觀說:“他現在是你師弟了,你師父很賞識他。”

    至臨驚訝地說:“他都什麽年紀了,還拜我師父為師?他有毛病吧?他那天晚上跑哪去了?”

    陳觀說:“他隻想入大門派,靠著大樹,武功修為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了,這個年紀的人拜神仙為師都來不及了,因此他也隻有成為武林盟主的弟子才會有出頭之日。”

    至臨說:“他這人不適合江湖武林,劍舍人多,也是個小江湖,他在這吃不消的,還是趁早回嶺南的好。”

    陳觀說:“這不要你擔心,人家現在如魚得水,正忙著重建你們劍舍大庭院呢,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至臨說:“我暫時是出不去了,你替我去看看至殊,她可能也認為是我下的毒,未必肯見我。”陳觀答應他今晚就去探望至殊。

    至殊從客房庭院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後,再沒有出門,也不見客,整日癡癡呆呆望著天空,像個傻子,腦子壞掉了。腦子沒壞掉,可能別的地方壞掉了也會這樣吧。

    至殊這個樣子,不知會不會想起從昭義到劍舍這段路程對王聰的迫害,那段路程和那晚的事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她現在每天都有大把的時間用來思考沒有意義的事,應該也會回顧一下不久前的往事吧。

    王聰可每晚都會想到那噩夢般的日子,睡著的時候就會夢到,睡醒的時候就會想到,這段記憶陰魂不散,要跟他一輩子了。少年知道她身心的傷難愈,到劍舍山下客棧休息兩日,提出會昭義城去,那裏繁華,有吃有喝,有戲可看,能轉移王聰的注意力,到昭義城去玩玩,把上次沒玩夠的都來個夠。

    鍾瑜玟說昭義城是繁華,但江湖人太多了,不適合。少年說就是因為武林人聚集,才可以隱藏其中,鬥笠男和黑衣男不像是近期會動手的,這很迷,我們不用去猜測他們的想法。

    鍾瑜玟說讓王聰覺定吧,王聰說回昭義城,她還想去那家戲院。少年想到那呤咚嚨咚嗆的鑼鼓聲,耳朵裏就嗡嗡作響;鍾瑜玟更是要捂住自己的雙眼了,但她還是說:“那就回昭義。”

    劍舍山下小鎮裏滿地都是山上下來的看客,他們知道少年身上已經沒了貞利劍,對他怎麽得的貞利劍也不感興趣了,對他能穿過劍舍掌門的劍鋒的招數倒是好奇得很。

    客棧裏,有麵熟者來攀談,問少年:“少俠,你能穿過劍鋒而不受傷,這到底是劍術還是幻術?莫非當時的你也是分身,和劍舍掌門的一樣。”

    少年和鍾瑜玟、王聰坐在桌邊,正吃飯呢,這人沒禮貌到不拘一格。

    少年說:“是劍術,我是一個劍客,使的肯定是劍術。”

    那人說:“和你隱身一樣咯?是一種我們看不到的輕功?”

    少年說:“是也不是。都是同一種劍術裏的招,但一個是實體一個虛體,很難解釋,我還沒練好。”

    那人說:“是沒練好所以才把武林盟主拱手讓人吧,真是可惜,我覺得你當盟主比劍舍掌門好。”

    鍾瑜玟說:“這話你都敢說,這裏可是劍舍的地盤,小心他們割你舌頭下酒。”

    他說:“這點氣量都沒有,武林盟主也做不久的,習武之人有話就說,掖在嘴裏難受。”他是心直口快,劍舍的弟子在客棧裏聽得咬牙切齒,但動手就做實他們小氣了。

    少年說:“練得好不好都不影響我打敗劍舍掌門,這是我第幾次打敗他了?我都沒數。武林盟主四個字聽起來就很累,給你你願意擔著麽?”

    他說:“我不想擔著,但我向往那高高在上輕飄飄的感覺,江湖裏隻有把別人踩在腳下才能不被人欺壓,這是江湖亙古不變的道理。”好有道理,沒來由的有道理。

    少年說:“我不向往,我隻向往喝酒吃肉。”他低頭追逐他的向往。那人識趣地走開。

    王聰說:“是個有意思的人,問問他叫什麽。”

    少年朝他喊:“怎麽稱呼啊?”

    那人擺擺手說:“下次能再見麵告訴你。”

    少年說:“江湖再見!”

    王聰望著那人離去的身影,矯健堅定,她說:“越來越有意思,江湖要是這樣的人多一些,就不發悶了。”

    鍾瑜玟說:“小心為上,還不知道是哪一路人。”她的提醒是對的,讓王聰想起至殊假裝結交她兩人去看戲的是,不覺背後一涼。

    這樣的人多了,江湖也更危險。(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