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瑞感覺神魂不受控製的融合進小葉的身體中，但並不是由他來掌控小葉的身體，先前的那種局外人的感覺又重新出現。

    葉瑞對這種感覺漸漸熟悉，也就看著小葉接下來的動作。

    小葉是在雞鳴第三聲醒來的，他看著躺在院落中躺椅上老將軍韓肥義，躡手躡腳的推開院門而出。

    天還是淡青色的，遠處還有若隱若現的黑暗不肯退去，就像是北燕的那座三生城。

    想到三生城這三個字，昨夜喝的酒就在他的心中翻滾滾燙起來，他不由得生出氣吞山河的豪邁之情。

    順著京城中的那條上清河緩慢走著，寬闊的街道兩旁已有賣早點的店鋪中冒著蒸氣。

    那些為生活而忙碌的店鋪活計、綢緞莊掌櫃的、各行各業的人的打著哈欠，坐在早點鋪中吃點早點。

    清寂一整夜的街道開始人頭攢動起來，清冷的陽光也驅散了最後那點黑暗。

    整個上京城就像是一部運轉精密的機器，等到那清冷的陽光照射上來的瞬間，這座龐大的機器就像是受到觸發似的開啟。

    上京城的百姓作息非常規律，規律的就像是他們知道什麽時間睡覺，什麽時間醒來，時間安排的恰到好處。

    葉瑞踏進街巷盡頭的那家早點店鋪，店鋪中來吃的大部分都是上京城中的底層人。

    無論是從他們的穿著打扮還是從他們的膚色粗糙程度，從各個方麵你都能察覺到他們的生活並不富裕，都能看到歲月和風吹雨打在他們臉上留下的痕跡。

    但若是注意他們的那雙眼睛，那雙眼睛黑而亮，亮光中折射出一種自豪感和滿足感。

    是的，在如今這樣大爭之世的亂局中，縱觀整個世界大陸王朝，還真找打不出如今還能正常生活的王朝，還能讓他們每天都不用擔心戰亂、殺戮、血腥、顛沛流離這些詞語。

    要了份蒸餃、來了份店鋪主而他已經吃過數十次的招牌混沌，蒸餃入口處那種嫩香味充斥他的嘴中，而餛飩的香氣更是讓他覺得饑腸轆轆。

    “大將軍回來了。”店鋪老板是為中年發福的漢子，他忙得兩腳都著不了地。

    店內的顧客實在是過多，吵吵嚷嚷的亂作一團。

    店鋪老板姓司徒，他有個兒子曾經與葉瑞並肩作戰過，後來因為替葉瑞抵擋了一支暗箭而身亡。

    那場戰爭以其極耀眼的戰功直接將葉瑞推到了大將軍的寶座，被史官記載在史書中。

    但就在整個上京城中為此歡慶鬧騰的時刻，隻有葉瑞知道還有不少人家門口的白色喪布還未揭去，這些被盛世華景所隱藏的痛苦悲楚顯得那樣不值一提，但葉瑞還是派人替他們身亡的士卒申請最豐厚的福利。

    其中司徒家家徒四壁，本應該是最值得嘉獎和優待的家。

    但及至下麵的人來向他報告說司徒家不肯接受帝國的嘉獎和福利。

    “這件事情我親自來處理，下去吧。”葉瑞抽去寶貴的時間，親自來到司徒家的家門口，但沒想到卻被鄰居告知他家人都已經出牌在街道盡頭的那家早點鋪。

    早點鋪的生意很是慘淡，店鋪中大約擺放著十幾張桌子，但幾乎三三兩兩的人停下腳步，踏進來吃早點。

    “來份餛飩和蒸餃。”葉瑞進到店鋪以後，肚子也咕嚕嚕的叫了起來。

    他昨天忙碌了一整夜的時間，今天趁著有點閑暇時間，來看看這位替自己擋了暗箭士卒的家。

    葉瑞慢嚼細咽的吃著味道鮮美的早點，聽著店鋪中三三兩兩的百姓談論著先前的那場舉世矚目的戰爭。

    司徒夫人閑坐時，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她感覺到痛苦，一半是為自己兒子戰死的緣故，另一半是為接下來如何生活而發愁。兒子為帝國血灑疆場，司徒夫人和司徒都在感到痛苦時，同時也感覺到一絲自豪的意味。

    但想象中的那種自豪感可不是能讓人肚子填飽的食糧，茶米油鹽醬醋那樣不需要銀錢支撐，底層的人能夠很快的接受精神帶來的創傷，而不能很快適應肚子餓的感覺。

    而縱觀那些上層人，他們從來不為肚子憂心，而是為今日你踩了他一腳，明日他就換你一腳的雞毛蒜皮的小事而憂心不已。

    “當初你說兒子就應該投身軍營中，替帝國爭取榮耀和統一，我當時並沒有反對你，而是我也覺得這樣做值得。

    從兒子投身軍營的那刻起，我懸著的心就沒落下來，我預感遲早會有這一天的。

    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身體情況，當年從軍營中退下來的時候，就是因為你傷了條腿。

    及至我們開起這家早點鋪子，生意是日漸慘淡。

    現在又沒了兒子，你又不肯接受朝廷撥下來的銀兩，你到底是要怎樣？

    難道就讓我們活活餓死不可？”司徒夫人話中的那股子氣全都撒在坐在角落中的司徒身上，而說到最後眼淚不爭氣的掉落了下來。

    司徒的嘴唇顫抖，許久才開口說道“我不能用兒子的戰死撫慰銀兩，兒子血灑疆場是我們司徒家的榮耀，我不能讓這份榮耀和銀票扯上任何關係。

    南帝國待我們不薄，戰亂中給我們提供了安穩的生活，我們還很年輕，還能自己養活自己，我不需要……”

    葉瑞坐在角落中聽著這對夫妻的話，本想上前說幾句話的就被打消了。

    他知道司徒夫婦想要守護的是那份自尊，而這份自尊很可能就是他們未來生活的唯一依靠慰藉，他絕不能打破他們這份賴以為生的榮耀自尊。

    司徒夫婦從未見到過大將軍葉瑞的樣子，所以他們認不出那名身穿華貴服飾的人為何肯屈尊到這裏吃早點。

    他們的眼神中有點畏懼和擔心，但並沒有緊張。

    葉瑞結完早點銀錢後，就朝大將軍府走去。

    但關於這點事情，很快就在整個上京城中傳遍了。

    “你知不知道，近幾天大將軍都出府到城中的某家早點鋪吃早點。要不咱們也都去吃吃？連大將軍都讚不絕口的東西，想必是極好的。

    一個大嘴巴子就打到說話那人的臉上“難怪你一輩子都升不了官和發不了財，大將軍連著幾天都到那家早點鋪吃早點，難道就是因為好吃？

    這裏麵一定有著極深的奧妙和寓意在裏麵，我們也得去碰碰運氣，萬一在那裏也能碰到大將軍呢？到時候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妙啊。”

    ……

    葉瑞注意到早點鋪的繁忙和熱鬧，就笑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走出早點鋪的時候，葉瑞站在店鋪前看著靜靜流淌的上清河，心想道“明天就要出征三生城了，這一仗必勝。

    唯有這樣，天下才能真正的禁刀戈，止戰亂，百姓才能像這間小小的早點鋪活的高興而滿足……”

    迎著朝陽，葉瑞心中被那個美好的圖景所填充。

    唯有一願，天下富足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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