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從哪個方麵來看、來想，憤怒暴躁的民眾都絕對不會相信這三個字會從一念高僧的嘴中說出來。

    當初他們在緬因寺的時候，一念高僧不惜以斷掉手臂的代價，也要護的小瞎子周全。所以憤怒的民眾變得安靜下來，他們望向一念高僧的眼神不知所措。

    “神經病。”先前葉瑞很感激一念和尚為小瞎子所做的一切，同時改觀了在聖浪草原對佛的誤解。

    但現在他覺得自己還是想錯了，佛永遠是高高在上，令人仰視和敬畏，從未想到過俯下身子去做底層民眾的護佑著。

    現在情況不就是這樣的嗎？佛說讓你去死，根本就不過問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這仿佛是生硬而不容拒絕的法旨似的，令葉瑞的心生出厭惡和反感情緒來“如果不呢？”

    一念高僧知道眼前站的這名孩童不是小瞎子，他臉上微微笑，繼而喊道”小瞎子。”

    小瞎子本來不想走出這座讓他恐懼的院落，但他聽到一念高僧的聲音，還是不由自主的走了出來。他站在小葉的身後，身體微微顫抖。

    他現在實在不想見一念高僧，即便他當初承諾要讓自己眼睛複明，這是他內心最渴望的事情，但他還是不想見到一念高僧。

    “你現在還願意死嗎？”一念高僧這是在逼他，因為小瞎子曾在緬因寺當眾承諾說過他願意死。當時小瞎子願意去死，一念高僧拚死護住。

    但現在小瞎子回到自己的院落，那顆心也就安定下來，繼續燃燒起來，所以他現在很不想死。

    小瞎子沒有忘記當初在緬因寺說過的那句話，而現在他的良心好像也在逼迫著他實現當初的那個承諾，他的腳步不由自主的想要走到小葉身前，這是他自己承諾過的事情。

    “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葉瑞仿佛知道小瞎子內心所思所想，就對著一念繼續說道“當初你們哄騙小瞎子到緬因寺，而後逼迫他說出想死的話，這樣你們就能心安理得的去享受拿他的性命所換來的寧靜和秩序。但這對於他公平嗎？公道嗎？”

    一念高僧沒有回答葉瑞發自內心激憤的話，隻是靜靜的盯著小瞎子那張稚嫩的臉龐。

    所有聚攏在院前青石板的民眾看著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小葉和小瞎子，忽然感覺到淒風苦雨般的酸楚與苦痛，這是他們從未感受到的情緒。

    他們腦海中細細品咂著葉瑞所說出的那些憤恨的話，心中很不是滋味。

    但他們有想到自家嗷嗷待哺的孩子和媳婦，心變得如鋼鐵般堅硬，如大雪般寒冷冷漠，於是他們所有的腳步都向前壓了過來。

    “別怕，有我在呢。”葉瑞說話的口吻變了，變得小瞎子感覺很陌生害怕，因為他聽到小葉接下來繼續說道“我保證，如果你們的腳敢再踏一步的話，那你們也就永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請記住，這不是威脅，而是警告。”

    所有民眾都被葉瑞身上散出的這股氣勢所震懾，不由得的往後連退數步之多，因為誰也不想成為葉瑞手下的冤死鬼。

    他們不知為何，麵對這樣孩童說出的話，竟然感到莫名恐懼，而生不出絲毫反抗的想法。

    事情似乎已經到了僵局的地步。

    ……

    “也罷。”長時間的對峙和凝望，使得一念高僧說話的語氣神態充滿疲倦和無奈。他似乎覺得很疲倦，說起話來很急“接下來，我這邊就幫你恢複光明。”

    小瞎子恐懼的往葉瑞身後躲，他現在不想恢複光明。

    因為這就意味著他必須需要付出某種代價，而這種代價很有可能就是以他的性命為基礎的。所以他不想死去，也不想要這光明。

    “不必害怕，我幫你做完這件事情以後，自會離去。”一念高僧的話音剛落，就隻見有兩道觸目驚心的光束從他的雙眼散發而出，緊接著他的神情痛苦猙獰，但他徑直強忍著。

    小瞎子感覺有股奇異而舒服的力量流入他的體內，這股力量剛一進入到他的體內，他就覺得整個世界仿佛是充滿了光明和希望。無論怎麽說，小瞎子似乎對於這股力量很渴望。

    葉瑞感覺到一念高僧的這股力量對小瞎子並未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所以就未管這股力量。

    也不知時間過去多久，小瞎子忽然怒吼一聲，緊接著就睜開了漆黑的雙眼。

    一念高僧的雙眸流出金黃色的血液，他的身體顫顫巍巍的向後轉身就走。

    這是當初他在緬因寺答應過小瞎子的事情，佛家不敢妄言，言必行行必果，所以他寧願把自己的雙眼給小瞎子也不願失去自己當初的承諾。

    而且在他的內心深處，還存在著這樣微弱的希冀他睜開眼看看這滿目瘡痍的大地，或許就能回心轉意。

    但無論怎麽說，他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他很對的起鎮中的所有民眾，問心無愧。

    小瞎子第一眼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小葉，發覺他長得和自己心中所預想的差不多。

    繼而他緊閉雙眼，似乎在等待著黑暗再次降臨，他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再次分開，光明的線條如潮水般湧進他的雙眼中。

    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而降，仿佛是天空的精靈舞者一般靈動而美麗，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雪的模樣。

    所有的民眾似乎都泄了口氣，眼見一念高僧都轉身離去，於是他們也就無奈何的走開離去。

    青石板台階再次變得空空蕩蕩，飄落的雪花很快就掩蓋住先前的所有腳印痕跡，世界再次變得白茫茫的一片。

    所不同的是，小瞎子是看見，而不是感受到這股空蕩蕩的感覺。

    突然，他覺得雙眼劇烈疼痛，眼前發黑，就昏倒在雪地中。

    葉瑞連忙把他抱進院子屋中，把他放置在硬木板床上。

    小瞎子似乎是身處另外一個世界當中，他重新睜開了雙眼。

    睜開這雙黑暗中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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