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虛“你覺得自己母親活得很失敗嗎？我可不這樣覺得，至少她照顧好了家庭，養育好了女兒。在世俗意義上，是成功的。”

    女人輕笑“是吧，外人確實覺得她是個好母親好妻子，但冷暖自知。她為這個家庭，放棄太多太多了。

    可真的有必要因為一些原因去將就什麽人，什麽家庭嗎？我們換個思路，不將就或許能活得更舒暢也說不定呢？”

    李若虛“其實人生有很多種活法。想活得像世俗或者說通俗意義上的人，肯定要學會將就才行。不止是婚姻，無論是事業、人生種種選擇、乃至誰把你生下來，很多時候無論男女都沒有太多的選擇。

    大家其實都在將就，都在湊和活著。鄭板橋不就寫過一副字嘛，叫難得糊塗。你非要和人生、世界較真兒，並沒有什麽意義。

    咱還是從人類起源說起。剛下樹時人類就是大自然中的弱雞，隨時都可能被什麽野獸當成三餐。

    人類為什麽能發展這麽多年站上食物鏈的頂端？因為抱團唄。抱團才能抱出智慧，抱出力量，才能抱出如今的人類社會。

    但你覺得人是什麽呢？是一顆顆的麵團嗎？一捏就能揉成個大白饅頭？顯然不是啊！人都有獨立的思想，獨立的個性，人是滿身刺的刺蝟！

    既然是一群刺蝟，又是怎麽捏合成整體的？大家隻是為了能苟在集體中，為了安全感，將自己的鋒芒都收斂起來罷了。大家其實自古以來，從人類下樹後就在將就了。沒有將就就沒有人類的今天。”

    女人先低頭，然後又抬頭，依靠身體動作的配合翻出個完美的白眼兒。

    從人類起源開始講，你是真能扯。

    不過她莫名很想聽下去。倒不是覺得對方扯得特別有道理，而是一本正經硬扯的勁頭很感染人。讓你不由自主地就想去信服，想看看他又能扯到什麽地方什麽角度。

    李若虛“你先別不耐煩，想理清你的問題，自然要先理清源頭。既然人類從一開始就在將就，甚至很多的皇帝瞅大臣不順眼也要將就下去，是為了什麽？

    因為不將就下去，雙方都會過得更加不好。現在不願意將就的人變多，很多人都想單身一輩子或者不生小孩，為啥啊？

    我覺得原因很簡單，吃飽了撐的！對，就是吃太飽！現在外麵沒有那麽大的壓力了，咱們都已站上食物鏈的頂端。很多人不願意再將自己的刺收起來，反正不收又餓不死！

    我既然不將就也能吃嘛嘛香，那為什麽還要將就呢？歸根到底，人類社會已經到了一個很微妙的發展階段。而你，隻是這一階段的必然產物。”

    女人忍不住開口“就算你扯得有那麽幾分道理，現在能對我的相親給出評價了嗎？這次相親大概就是我遇上最多的情況，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是食之無肉，棄之有味兒嗎？

    李若虛搖頭“我還沒說完呢。我們社會發展到這個階段，並不是結果性的穩定狀態，而是還在不停地變動之中。

    在這一階段，有些人或許不將刺收起來也能活得很好，有些人卻很可能因此而遍體鱗傷。我這麽說吧，咱們雖然站在食物鏈的頂端，但社會內部其實也有著複雜的食物鏈。

    總之炸刺還略顯太早，仍然需要抱團取暖呢。姐你就不行了，屬於拖泥帶水的那種。既然要炸刺，那就要有不在意任何人眼光，以及做好事業生活都發生很大波動的心理準備。

    你細想，剛才那個男人真的全無可取之處嗎？假如你倆結婚了，他或許在事業生活上都不如你，但畢竟是個男人。你軟下來，和對方培養出深厚的感情……這裏我要著重強調一下。

    至少大部分男人都是比較好麵子的。以你的收入和顏值，能拿下你，對他來說肯定是很值得驕傲自豪的一件事。換句話說，你軟下來拿到他的感情並不困難。

    至少大部分人類，都是懂得感恩有情有義的。你們有了深厚的感情，在你受到挫折和困難的時候，他的臂膀或許不那麽強壯，但總還能湊和遮風擋雨吧？”

    女人認真聽著，這次沒有出言打斷。

    李若虛抱起手臂，淡定道“所以我不想評價你的一次相親，而是給出自己完全不負任何責任的判斷。你是事業最終出了大問題，然後對整個世界都陷入了絕望，自殺而死！”

    女人身子微顫，咬緊嘴唇沉默許久，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公司退出國內市場，我被裁員了。然後因為沒拿到更高級的職位，以我的年紀在就業市場甚至連三分之一收入的下家都找不到。”

    她仰起俏臉，慘然道“我整日縮在房間裏，感覺整個世界都充滿了惡意。越想越絕望，於是就從樓上跳了下去。我是不是太懦弱了？”

    李若虛聳肩“理論上是這樣的，畢竟人生很艱難，活下去更需要勇氣。但實際上好像又不是這樣，畢竟生死間有大恐怖，能跨出你那一步的人同樣屈指可數。

    大概還不止是事業問題吧？是不是有人乘人之危？比如你的家庭或某些追求者，借機想讓你趕緊結婚一類？”

    女人喃喃道“你又猜對了，我性子比較剛硬，寧折不彎。如果他們那時好好勸說……唉。你說如果我結過婚，老公和孩子會像兩道光一樣，照穿最後一刻的黑暗嗎？”

    李若虛“會啊，至少有一定的概率會這樣。肯定不會像你一個人憋憋屈屈地死掉時，暗得那樣絕望！”

    兩人都沉默下來。

    李若虛微笑，伸出手道“姐，要不要握個手順便綁定啥的。我可沒興趣當你的老公，就是戰友吧。我的臂膀沒那麽寬厚，暫時還要靠你來遮風擋雨。但將來的某一天，或許我也能為你擋下一些風雨呢？”

    女人盯著他的手，不言不動。

    李若虛“將就一下啊。綁定和結婚真不一樣，隻是戰友都不願意將就？等你將來看我不爽，咱再解綁唄，我肯定不會死纏爛打！”

    女人輕歎口氣，猶豫著伸出手又縮了回去。道“我如果再拒絕，應該就徹底消散在天地間了吧？”

    李若虛聳肩，用誠肯的語氣道“誰知道呢？不要在意那些，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世界一個機會。”

    女人仍是不言不動，好像突然卡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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