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丘城城頭。

    城頭守軍人心惶惶。

    小曹將軍在蔚州戰敗，生死未知……這個消息他們已經收到了。

    劉飛和範永鬥等人倉皇地從城下逃跑的時候，他們也都看到了。

    現在，牛大力在城外拿著大喇叭喊話。

    人數雖然不多，但是，紅旗招展，給城頭很大的壓力，一時間，竟然人人膽怯，不敢回應。

    縣令蔣秉采帶人親自登上城頭，從城牆往外俯瞰，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城外叛軍隻有百人而已！我們城頭守軍八百，再加上鄉紳富戶家裏出的青壯，總計有兩千人。以兩千人，對百人，竟然任憑敵人在城下耀武揚威，而你等竟然連應聲都不敢？”

    蔣秉采怒目圓瞪，看著身邊一個個守城兵。

    這些人，或者拿著刀盾，或者拿著弓箭，火銃，一個個竟然瑟瑟發抖。

    “包百戶，我命你帶兩百人下城，去衝擊敵陣。你可敢去？不求你打敗敵人，隻要你能衝亂敵陣，就算你大功一件。事後，定然親自向上表功，少不得封賞。”

    蔣秉采扭頭向旁邊百戶官下令。

    他也是知兵之人。

    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官兵勇氣喪盡，都被嚇破了膽，想要守住城池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唯一的辦法，就是打開城門，讓守軍反衝一波。

    隻要讓城頭的守軍看到，敵人並非不可戰勝，敵人也是會死的……大家有了守城的勇氣，這城就算是守住了。

    蔣秉采自認為在兵力上占據絕對優勢。

    兩千人對一百人，怎麽看都是穩操勝券。

    所以他才敢下打開城門的命令。

    “大人！蔣大人，饒命啊！外麵可是征討軍。就連勇如小曹將軍，也命喪敵手。你讓我出城去迎戰，這不是要我的命嗎？而且，咱們這城池守得好好的，為何要出城去打？”百戶官包三通都快哭了。

    “包大人此言差矣。你看看城頭守軍，個個垂頭喪氣，士氣低下。如果不鼓舞士氣，這城咱們如何能守得住？

    我料現在城外這百人，隻是敵人的先鋒而已。趁著敵軍主力未到，我們正好可以抓住時機，打個勝仗，鼓舞一下士氣。

    至於小曹將軍之敗，我們都沒有親眼所見，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但是，小曹將軍前往蔚州的時候，曾經從咱們靈丘路過，本官曾經親自為小曹將軍踐行。

    小曹將軍隻帶了八百人馬，而且，沒有攜帶糧草，並沒有做打仗的準備。想來，他是突然遭到敵軍伏擊，以寡敵眾，才會敗亡。

    甚至，現在小曹將軍未必真就落入敵手，說不定，隻是被困某地，正在拚死作戰，等待救援。如果小曹將軍真的已經敗亡的話，叛軍不可能隻派一百人做前鋒。”

    蔣秉采侃侃而談。

    包三通聽得連連點頭。

    其實蔣秉采分析得非常有道理。

    他唯一算錯的一點，就是沒有料到征討軍的實力和裝備，都是遠超這個時代的。

    他用這個時代的眼光，去分析征討軍，自然是漏洞百出。

    “重獎之下，必有勇夫！包百戶，隻要你肯去，你回來之後，我可以運作一下，讓你把城西那百畝良田買下來！你挑選百人出城。這百人，隻要出城，就每人獎勵五石米，兩貫錢。如果能完成作戰任務，打亂敵軍，獎勵沒人十石米，五貫錢。如果能擊敗敵軍，凡是斬首一人者，獎勵紋銀五十兩！錢米照數給！”

    蔣秉采聲音鏗鏘。

    重獎之下，必有勇夫！

    他這句話沒說錯。城頭的守軍，本來一個個戰戰兢兢。

    但是，聽到說要給的獎勵之後，一個個頓時眼睛都紅了。

    “大人，如果戰死之後，這錢糧能否給我們家裏？”

    有人大聲問道。

    “可以！”

    蔣秉采一口答應下來。

    “隻要你們出城，本官就會立刻下令，錢糧送到你們家裏去。不論成功失敗，都有錢糧。如果成功了，會有更多錢糧送過去！”

    “小的願意去！”

    “大人，帶上小的吧！”

    “隻要大人說話算數，老子就算是出城就死，也值了！”

    “一條賤命，換這麽多錢糧，值了！”

    “……”

    一名名守城兵頓時大吼著。

    這亂世中，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了。

    平時死了也就死了。今天死了，家裏人竟然還能拿到錢糧，這全天下哪裏有這樣的好事？他們當然個個都不肯錯過了。

    “娘哎！有命拿錢，也得有命花才行啊！你們一個個的，不知道征討軍的諸葛神器有多厲害嗎？”

    包三通雙腿發軟。

    但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容不得他不同意了。

    士兵們群情激奮，都支持蔣秉采。

    他要是敢鐵了心抗拒的話，估計蔣秉采順勢就能把他給解決掉。

    包三通早就盯著城西的百畝良田呢！那些良田，現在屬於一個破落少爺，剛敗了家。

    但這種事情，好說不好聽。吞人良田，這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聽蔣縣令的意思，這次如果作戰順利，倒是肯支持他了？

    好歹也是有些甜頭。

    包三通湊齊了人馬，委委屈屈地準備出城。

    “包百戶盡管放心，本官安排了弓箭手，親自在城頭支援你。如果戰事不利，你逃到城下，本官就會指揮弓箭手，一波箭雨，壓製敵人！”蔣秉采信心十足，在城頭鼓勵包三通。

    嘎吱吱！

    城門打開。

    牛大力在城外，用望遠鏡看著，也是有些懵逼。

    “他們瘋了嗎？竟然要出城跟咱們決戰？”

    他眨巴眨巴眼睛，沒想到，竟然遇到了一個好官？

    蔣秉采還真是個好官。

    曆史上，崇禎七年，清軍阿巴泰入侵張家口，兵勢強盛，所到之處，城池紛紛淪陷。

    蔣秉采在明知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不肯投降，募兵堅守，由於兵少城破，最終城池淪陷。

    清軍統帥對他十分欣賞，用高官厚祿招攬他。

    蔣秉采誓死不肯歸降，最後朝著京城方向高呼著“萬歲”，自己把自己給吊死了。

    但是，他死了之後，這忠義的事跡甚至沒能傳到京城。他一度被崇禎問責，怪他丟城失地，守土不利。

    但他忠貞的名聲在人間卻是傳播開來，影響很大。

    蔣秉采是一個知兵的人，他抓住軍機，主動反攻，其實是很正確的決定。

    唯一失誤的是，他遇上了征討軍。

    而且，是裝備了李氏步槍，外加手榴彈的征討軍精銳。

    牛大力有些想不明白，但送到嘴邊的肉，沒有不吃的道理，立刻下令手下準備戰鬥。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一陣混亂。

    乒乒乓乓！

    槍聲亂響，喊殺聲四起。

    隻見，包三通帶了人馬，剛剛打開城門，手下有一半人出了城門，一半人還沒出城門，就有一隊人馬突然從城中殺出，朝著他們一陣攢射。

    這群士卒，都是靠著重獎激起一時血氣之勇，才敢出城門去作戰的。

    誰料到，城門還沒出去呢，後背就遭到襲擊，頓時一陣慌亂。

    “城裏有人策應咱們！太好了！快！衝衝鋒號！”

    牛大力當機立斷，一聲令下。

    他原本沒有攻占城池的打算。

    可惜，蔣秉采並不知道他的戰略意圖，費盡心機組織了一波反攻的兵力，反倒給了牛大力機會，讓他鑽了空子。

    嘹亮的衝鋒號聲響起，嘟嘟的聲音催人奮進，讓人熱血飛艇。

    “殺——”

    百名征討軍戰士，立刻端著刺刀衝了上去。

    乒乒乓乓！

    他們三人一組，在奔跑中，不斷朝著城頭射擊。

    密集的子彈，很快就把城頭守軍壓製下去了。

    又有人在城裏策應，奪了城門，往城頭衝擊……

    蔣秉采雖然肯拚命，不怕死，但是，他手下沒有可用之兵。

    這些守城兵，平時連糧餉都拿不到手，現在還欠著半年餉銀，他們才不肯拚命。

    看勢頭不妙，都是把武器一扔，抱頭鼠竄。

    那些青壯更是一哄而散，各自回各自家了。

    征討軍幾乎沒有遇到什麽抵抗，就很順利地占據了城池。

    當紅旗插在城頭的時候，牛大力還有些不敢相信。

    “堂堂一座縣城，這麽容易就打下來了？關鍵是我沒想打啊！我隻是想借糧！”

    他都懵逼了。

    大明的城池，也太好打了吧？

    一百人，連重武器都沒帶，放了幾槍，跟城內裏應外合，一會兒功夫就就拿下一座縣城。

    “軍團長大人！”

    一個年輕人興奮地來跟牛大力匯合。

    “東方商號第十七武裝商隊隊長陳明，向軍團長大人報道！”

    啪！

    這個年輕人朝著牛大力行了個軍禮。

    東方商號武裝商隊的隊員，也都是強地練兵出來的。

    啪！

    牛大力回了個軍禮，興奮地問道：

    “剛才在城裏突然暴動，奪城門的，是你們？快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軍團長，我們商隊昨天剛進城，休息了一晚上，本來打算帶貨物到平陽府去。突然聽到城外有槍聲，我們打聽了一下，說是有叛軍攻城……我們一看，嘿，這不是咱們征討軍嗎？

    所以，我們就在城門口集合，本來想找機會打開城門的。沒想到，他們竟然要出城，我們就趁機出手，奪了城門。這些守城軍，也太不禁打了！”

    陳明的語氣中帶著自豪。

    他們這支武裝商隊，隻有二十人而已，從背後突然襲擊，打敗了十倍的敵人，這的確值得驕傲。

    “你們是怎麽把槍帶進城的？”牛大力問道。

    “很簡單。我們給了城門官五兩銀子，把槍隨便藏在車上，就帶進來了，根本沒人查。所有城池都是這樣的。別說槍了，就算是大帥炮，咱們也能帶進城！”陳明十分自信。

    “好！好啊！”牛大力一拍手掌，“這樣的朝廷，怎麽能不滅亡？這天下，合該咱們大帥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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