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彤怔怔的望著院長奶奶手裏的紙，不是說隻有小楠嗎？為什麽她又看到其他孩子的名字？

    等好不容易簽完字之後，醫生就拿著紙進去。院長的身子搖晃了幾下，整個人的靈魂像是被抽去了一般。林伊南上前一步扶住幾乎要昏過去的院長奶奶。

    方彤顫抖著聲音問道，“奶奶這是怎麽回事？”

    院長想要說話，可是嘴唇開闔了幾下，嗓子裏隻發出‘咯咯’的聲音。

    李阿姨這時開口說道，“小西和幾個剛剛上學的孩子說要去書店買書，小楠她們幾個年紀小的非要跟著一起去，我們拗不過他們，又想著反正這是在開發區，沒有什麽車，就讓他們去了。”李阿姨的聲音的帶著追悔莫及的悔恨，“誰知道這就出事了，早知道我就會跟著一起去了。”

    方彤渾身無力，昨天明明還是好好的，她和司俊墨離開的時候，那些孩子們即使困的睜不開眼了還非要送出去來……怎麽才一天不見就變成這副光景了，他們之中最大的也不過才八歲而已……

    急救室的門再次打開，這次走出來的是一個護士，“誰是小西的家屬？”

    “我。”方彤連忙上前。

    “患者失血過多，再加有輕微的感染，左腿保不住了，請在手術單上簽字。”

    院長奶奶受不了這樣的打擊，直接暈了過去。

    方彤忍不住後退幾步，怔怔的望著護士，像是不明白她再說什麽。

    李阿姨此時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傷痛哭出聲，在場的幾個人唯有林伊南還能保持冷靜，他先讓李阿姨扶好院長，結果護士手中的單子，走到方彤麵前，“彤彤，簽字吧。”

    方彤搖搖頭，雙腿不住的在打顫，小西是最活潑不過的，雖然他平時總愛裝大人，可是方彤卻知道，他最崇拜的就是貝克漢姆，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跟貝克漢姆一樣馳騁在沙場上，把中國的足球踢出亞洲，為國家爭光。他曾跟方彤說過，他等他成名之後要去找爸爸媽媽，問問他們當初為什麽不要他。

    方彤淚流滿麵，他還不到八歲啊，與他同齡的孩子們還都在爸媽羽翼的保護之下而他現在卻要同死神鬥爭。

    方彤用手扯開讓她覺得窒息的衣領，哭的喘不過氣來，她拚命的搖頭，“不要……”

    護士見狀連忙催促道，“簽字吧，要不然的話，孩子的命都可能保不住了。”

    林伊南雖是心有不忍，可是他心裏卻清楚在耽擱下去真的會出事，現在院長已經昏迷不醒，能做主的也隻有方彤，他把手術單子遞到方彤麵前，“彤彤，簽字吧……隻有活下去才有希望……”他十分明白方彤的痛苦，當年遙遙離開他的時候，他也曾無法接受，也曾一樣的痛苦。

    方彤抬頭望向林伊南，見他重重的衝她點點頭，方彤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木然的接過手術單子，手中握著黑色的簽字筆，眼淚順著她的臉龐滑下，滴在潔白的紙上，手顫抖的不能樣子，艱難無比的簽下自己的名字。

    護士拿了手術同意書之後立刻疾步回了急救室，方彤一個趔趄，身子抵在冰涼的牆壁上，望著又緊緊閉上的急救室門，心中一片沉寂，她的身體順著牆壁滑下，把臉埋進雙膝之間，雙臂抱緊肩膀，盡可能的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

    方彤想，她此生無論再過的痛苦都不會忘了這一天。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小西的一隻腿才是最輕的代價。

    林伊南給院長安排好病房，又讓李阿姨守在病床之前，等到安排好這一切之後，才又折回走廊，他望著方彤顫抖的身子，聽著她怎麽都壓抑不住的哭泣之聲，心中頓頓的疼。

    他歎了一聲，安慰的話一句都說不出口，他走到窗邊，掏出手機，電話一通通的撥出去，緊蹙的眉頭始終沒有鬆下來。

    當手術室門口的鍾指向下午五點的時候，走廊的門忽然被推開，司俊墨帶著幾個醫生快步走來，打破了走廊裏長久的寧靜。

    司俊墨再次同他們一一握過手，鄭重的說道，“不顧一切代價保住孩子的命。”

    為首的醫生一臉沉重，“司總，請放心。”

    “拜托了。”

    幾個醫生點頭，不再多說，匆匆的進了手術室。

    方彤像是沒有聽到一樣，蜷縮著身子，緊緊的抵著牆壁，身體不由自主的在顫抖。

    司俊墨走到方彤身邊，陪她一起坐在地上，把她攬進懷裏，“沒事的，這幾個醫生都是從國外回來的，是世界上最頂尖的醫生，一定不會有事的。”他是接到林伊南的電話之後沒有第一時間趕來，而是先去把正在市開會的幾位專家請來，他知道她現在最想看到是孩子們安然無恙，可惜，他好像還是來遲了。

    方彤把頭枕在他的肩膀，這種感覺真好，從小到大所有的事都是落在她一個人的肩膀上的，她一直以為無論怎樣的苦難她一個人咬咬牙就可以撐過來的，原來她在內心深處也是渴望有一個肩膀可以依靠的，希望有一個可以在她累了，痛了，堅持不住的時候替她頂上。雖然她知道這個男人不是她的，可是在這樣的時刻，她根本就拒絕不了他展現出來的柔情。方彤閉閉眼，不願意多想，眼淚撲簌簌而下，嗓音幹啞的說道，“小楠死了。”她抓緊司俊墨的衣袖，手指的骨節處因為她的用力而泛著白色，“胖胖也死了。”

    方彤抬起頭，透過淚眼望著緊閉的手術室門，和顯示的手術進行中的字樣，忽然希望時間停留，她甚至不希望手術室的門再次打開。因為從她簽了小西的截肢同意書之後，手術室的門在這不到四個小時的時候開啟十幾次，可是每一次帶來的不是生的希望，而是死亡的陰霾。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請節哀。”這一句包含歉意話她聽的太多了，多到她這一輩子都不願意在踏進醫院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