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大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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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頭亮著的燈火燃到了天明。

    屋子裏一片狼藉,吃過的瓜子,灑落的橘子,歪倒的酒杯。殘羹剩飯,還有紙牌骰子,扔了滿地。

    京墨醒過來的時候,外麵已經是日上三竿了。她雖然醒過來,小蓮和忍冬卻還抱在一塊兒,睡的正熟。

    好在今日三人都不用當差,也不用起的那麽早了。她看看兩個熟睡的好友,半是無奈半是寵溺一笑。昨夜鬧的太久,又是玩鬧又是喝酒,這會兒難怪醒不過來。

    昨日初次嚐試著喝酒,京墨隻試了一口,便直推脫自己不愛那口味,因而到最後也沒喝多少,自然是沒有醉。小蓮亦是不喜歡,卻經不住勸,三兩句就被灌下一杯酒。忍冬雖然不是第一次喝,但她又是逞強又是覺得過癮,咕嘟咕嘟喝了不少。

    估摸著兩人醒過來,會又渴又難受。京墨便起了身,也不著急收拾這一地狼藉,先是去外頭打了水洗漱,又給兩人燒了熱水,等她們起了床再喝,這才有空打掃衛生。

    將那些瓜果皮掃出去,殘羹剩飯都倒掉,把整個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京墨才有空擦擦額角的汗。

    昨夜鬧了半宿,今早起的也晚,這回兒已經快午時了,肚子實在是餓得慌。

    回頭看看兩個還在懶床的小怨種,京墨無奈地歎了口氣,認命地洗了手去廚房打飯。

    這一趟回來,小蓮和忍冬才醒過來。京墨推門而入的時候,兩人正揉著眼睛,衣服懵懂的樣子。

    “你們可算是醒過來了,要是再晚些,我就得掀你倆的被子了。”京墨調笑道。

    “什麽時辰了?”忍冬打了個哈欠,聲音悶悶的。

    “都該吃午飯了,你說什麽時辰?”

    京墨將帶回來的飯菜擺好,示意兩人快些去洗漱收拾。

    “這麽晚了?”

    這一句話將小蓮和忍冬都驚地瞪大了眼,難以相信竟然一覺睡到了現在。

    “糟了糟了,今日我得去葳蕤院當差的。如今卻睡到這個時候,這可怎麽辦啊。”忍冬臉色慘白,整個人都變得喪氣起來。

    “這幾個月,但凡輪到我當值,不是遲到就是走神,被玉簪姐姐抓住好幾次。我才跟她保證過不再犯,就又睡到這個時辰。”她垂頭喪氣的,連洗漱都沒了動力。

    京墨微微一愣,沒想到忍冬在葳蕤院那兒還有這些事情,她與小蓮對視,又看看外頭的太陽,催促道“你還是趕緊去趟葳蕤院吧,遲到總比無緣無故曠工要好。再說了,玉簪姐姐喜歡你,定然會原諒你的。”

    忍冬沉沉歎了口氣,失落地點點頭。她也隻是嘴上抱怨而已,總不能真的放棄葳蕤院那大好前程的去處。急急忙忙地洗了把臉,忍冬連飯都來不及吃,便趕回了葳蕤院,留下小蓮和京墨二人,心生感慨。

    “希望這回玉簪姐姐不要生氣。”小蓮真情實意地開口說道。

    京墨輕輕歎了口氣,知道這回的罵,忍冬是避不可避了。

    “你今日要去芷蘭汀嗎?我下午得去月出閣一趟,管事的說是今年的事務要重新分配。”小蓮見她情緒不高,便主動開了口。

    “芷蘭汀倒沒什麽要忙的事情。怎麽你們月出閣沒有主人,事情還這樣多?”京墨搖搖頭回答道,對這月出閣的管事大丫鬟印象更是壞上幾分。

    小蓮亦是歎了口氣,不願意再多說那月出閣的事情。

    因為忍冬的事情,兩人情緒都是低落。沉默著吃過午飯,小蓮便往月出閣去了。京墨左右無事可做,也幹脆去了芷蘭汀。

    昨夜芷蘭汀的那幾個小丫頭走的早,又沒喝酒,這會兒已經是當了半日的差了。見京墨來,都是有些驚訝,調笑道“你怎麽今日來了?你輪休的假還沒歇完呢,就這麽喜歡呆在芷蘭汀嗎?”

    京墨也跟她們說笑,點點頭裝模做樣地道“小姐對我好,我自然得多來芷蘭汀,好好報答小姐。”

    她們在外麵正開著玩笑,聲音清脆宛如黃鸝鳴啼。含心在屋裏聽見了,也跟白芷打趣道“京墨這小丫頭,倒是有趣。”

    白芷也將外頭的對話聽了個清楚,亦是笑眯眯地。

    “快把她叫進來,我得好好誇誇她。”

    含心連忙答應,掀開厚厚的簾子,招呼京墨進屋“小姐一聽見你的聲音,就催我叫你進來,真是偏愛你。”

    京墨也跟著笑,與含心點點頭當作是打招呼,便湊到白芷跟前,等著白芷開口。

    “多虧了你昨日選的衣裳,叫我好生一頓挨誇。”白芷興奮地道,麵上還有些回憶的意味。

    原來昨日因為白薇的請安,白夫人沒來得及梳洗。她性子本是愛潔,小輩來請安,她又不好趕人走,隻能忍耐著。結果臨到晚宴時分,白薇倒是穿的光鮮亮麗,一身彩衣華服,紅寶金釵,就這樣來赴宴了。

    這可把白夫人氣得夠嗆,她這個做母親的還在病中,白薇身為女兒,穿金帶銀,塗紅抹綠地就來了,實在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再看一身淡色衣裙的白芷,便順眼得多,不由得就多看了幾眼。這幾眼才看出來自己這個平日裏打扮的奇奇怪怪的小女兒,亦是出落得十分標致,便開口好生誇讚了白芷。

    於白芷而言,這可是少有的壓過姐姐白薇的時刻,見白薇氣的直扯帕子,心情好得很。正巧碰見廚房上了一道芋圓丸子,便動筷想要給白夫人搛一個嚐嚐。

    那邊廚房的人正在說吉祥話,她的筷子剛剛將之放入白夫人的碗中,就聽見白薇冷哼一聲。

    “母親身子還沒好,你就搛那勞甚子沒營養的東西給母親吃。要我說,還不如給母親搛塊魚肉好呢。”

    白薇目光一掃餐桌,卻沒見到往常年宴上必有的那道醬燒黑魚,眉頭一皺,剛要說什麽,白夫人便開了口。

    “我又不愛吃那腥氣的魚肉,這道芋圓倒是饞人,芷兒搛的正好。”

    這話十足十地掃了白薇的臉,偏偏白薇不知自己哪裏惹了人嫌,還以為是白芷偷偷跟白夫人獻了殷勤,氣狠狠地瞪了白芷一晚上,實在是好笑。

    白芷將昨日的事情一一講給京墨聽,心情好極了。

    京墨雖麵上帶著笑,心裏卻有些無奈,到底還是小孩子的心境,跟自己作對的人吃了癟,就這樣開心。

    “姑娘在我和含心麵前說說就行了,別在別人跟前拿大姑娘的事情說嘴。要是傳到夫人耳朵裏,可落不了好。”

    看著白芷笑的開心,有些話本不該京墨說,卻還是張了嘴。

    “我才不會當著別人麵說這些的,再怎麽說我們兩個也還是姐妹,要是叫別人聽說了,丟人的還是我們。”

    白芷麵上露出來些許自矜,她是不怎麽經曆人情世故,該懂得的道理卻也都已經懂了。

    “姑娘什麽都懂,是我多餘操心了。”

    “你關係我,我自然知道,怎麽是多餘操心呢?”

    白芷拍拍京墨的肩膀,寬慰道。她自然知道京墨是為了自己好的,又怎麽會多說她呢。

    “等再過兩日,母親身體好起來,咱們就可以將這半個月的家務全部交還。到時候,我就得去家學繼續學那些女工那些東西,那才是無趣。”白芷卻輕歎一聲,有些感慨。

    京墨從前也跟隨小姐學過些零零碎碎,隻是這回倒是第一次見識閨閣女子上學倒是有些好奇。

    “咱們府上請了女夫子來教書嗎?”

    白芷點點頭,道“年前搬來以後,離過年時間又緊,便沒去上過學。眼下轉過年來沒事情做,自然是要去上學了。”

    京墨又問“那女夫子都教些什麽啊?”

    “待人接物,持家修學,琴棋書畫,夫子都教過。”白芷想了想,記得夫子教的東西並無定數,而是日日不同,想到什麽便教什麽。

    “那夫子這樣厲害,想來也是大家閨秀出身了?”這話卻不是京墨問的,而是含心。她眨著好奇的大眼睛,對自己這個答案深信不疑。

    “亂說,那些大家閨秀怎麽會來教別人家的姑娘呢?”京墨反駁道。

    “哦?那你倒是猜猜,夫子的出身?”白芷不由得笑道。

    “想來也是出身大家族的女使女婢,或者前朝宮裏的嬤嬤宮女?”京墨想了想,問道。

    “怎麽可能!咱們白府怎麽可能請個下人來當教導夫子?”含心不相信,撇撇嘴反嗆。

    白芷見兩人爭執的可愛,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好啦好啦,夫子的確是前朝宮中的教養嬤嬤,這算京墨說對了。”

    京墨笑著回頭看含心,含心還有些不信,想要反駁,卻又不知怎麽開口。

    幾人正說笑著,卻聽外麵一聲通報。

    “二姑娘,大姑娘來找你了。”

    三人不由得麵麵相覷,都是有些摸不準白薇來的理由。

    “從前不見她來,現在看母親偏心咱們小姐了,倒學起那黃鼠狼來了。”含心悄聲嘀咕道。京墨連忙碰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少說些話。

    “來都來了,便見吧。畢竟是姐妹,有什麽可害怕的。”白芷深呼一口氣,堅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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