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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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墨是被一陣哭聲吵醒的,那聲音由遠及近,越發大了起來。
“…你怎麽跳湖啊?嗚嗚嗚…你怎麽想不開呀?什麽事情不能跟我們說呀?…”
那個聲音哭的十分淒厲,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一樣。
京墨被吵得頭疼,想要叫她安靜些,卻沒有多餘的力氣張嘴。
…等等,我不是死了嗎?
…
我還活著?
這個認知給了京墨極大的衝擊與力量,仿佛有無盡的能量從她身體內部源源不斷地湧現出來。
要睜開眼,要確認一下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京墨努力著,對抗著似乎有千斤重的眼皮。
終於,能看見光了。
京墨一鼓作氣,睜開了雙眼。
入目是淺青色的床幔,邊上懸掛著幾根深藍色的玉垂絡。木架子床上雕刻著吉祥的紋樣,精致而又典雅。
京墨視線向下落,那個哭泣的難以自禁的,是她極為熟悉的人——忍冬。
眼前這個畫麵實在是太過奇異,使得她忍不住懷疑起了自己的眼。
忍冬正哭的淒慘,小蓮在她後麵,不斷的抹著眼淚。霍景澄居然也在,隻是他的麵容有些扭曲,目瞪口呆的看著京墨睜開眼睛。再其後,是個不斷搖頭歎氣的老人,一身大夫裝扮,伴著兩個小童一起收拾著東西。
又一陣嘈雜聲從外頭傳來,京墨還未來得及皺眉,就聽見白紙焦急的聲音。
“怎麽就跳湖了呢?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我也沒有說她什麽,怎麽就想不開了呢?”
看來醒來的時機不太對。
京墨長歎一口氣,又合上了眼,想著消停消停,再去麵對眼前這一切。
“她剛剛是不是…睜眼了?”
霍景澄遲疑道,對於自己剛剛看見的有些不敢確定。
他的一句話,讓所有人的動作一頓。
“讓老夫再來試試脈搏。”
還是站在最外頭的那個老大夫聞言,連忙趕開了眾人,伸手搭在京墨腕間,替她把脈。
“怎麽樣,老先生?”
忍冬抽著鼻子,哭得淚眼朦朧。見老大夫摸著白胡子思索許久,還是垂頭喪氣地搖了搖頭,慌忙問道。
“唉。”
老大夫長歎一口氣,搖了搖頭,不再多解釋,就要離開。
小蓮見狀,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顆一顆地滾落下來,眼前一黑,就要暈倒。忍冬在她身旁,攙著她的身子,自己卻也有些站不住,哭喊出聲“你怎麽就走了啊?嗚嗚嗚”
剛進門的白芷聞言,腳步一虛,就要摔倒在地,滿臉的不敢置信;“怎麽會怎麽這樣突然”
屋子裏又要吵鬧起來,京墨實在是忍無可忍,出了聲“大夫留個步,我覺得我還有的救。”
霎時,屋裏靜的連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
“京、京墨,你是回魂了嗎?”
忍冬離得最近,戰戰兢兢地開口問道。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我沒死?”
京墨歎了口氣,抬手揉了揉還在隱隱作痛的額頭。衣袖滑落,露出了個薄薄一圈的素銀扁鐲子,沒有半點花紋裝飾,又貼緊了皮膚。
“老先生下次診脈的時候,還是撩開衣袖得好。免得再碰上跟我一樣的,手腕上帶著東西,摸錯了,就不好了。”
京墨有些無奈,又有些煩躁。這個老大夫實在是敷衍了些,裝出一副悲世憫人的樣子,卻是這樣不負責任。京墨也不好說大夫哪哪不好,隻能拐著彎說些臊他的話。
誰知那老大夫哈哈一笑,反倒一臉喜慶地恭喜京墨“恭喜你啊,又撿了一條命回來,真是菩薩保佑!”
老大夫笑的紅光滿麵,喜氣十足,仿佛剛才那個誤診京墨故去的人不是他一樣。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手卻高高伸著,竟然還想要討賞。
京墨氣急反笑,嗆聲道“是該謝謝菩薩保佑,要是叫別的‘庸醫’來治,說不定我還能醒的更早些呢。不過這樣也好,醒的晚些,還能看到一場變臉好戲,就是不知這主演學的是那家的戲,生旦淨末一個不會,倒學那醜角十足十的像。”
這幾句話把那老大夫的臉都踩在了地上,就差指著鼻子罵他了。這老大夫走南闖北招搖撞騙慣了,臉皮也是極厚,隻是被一個黃毛小丫頭指桑罵槐地說了半天,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
“小丫頭,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更何況你是個病人,身在病中自然是要先養好病為重,多關心旁的事情勞心費神,實在是不合適。”
這是說京墨多管閑事,亂說話了。
那老大夫收起了原先的做派,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京墨的話。
忍冬一臉茫然地聽著兩人一來一回說的起勁,卻聽不明白。一旁的小蓮一知半解,知道這兩人在打嘴仗,有些擔心地望著京墨。霍景澄和剛剛趕來的白芷都聽得呆住了,相處這樣久,竟然不知京墨的嘴皮子這樣利索,罵人都不帶髒字的。
“是比不上您老人家心寬體胖,”京墨支撐著身子坐起來,還有些頭疼,卻更給她帶來靈感,“趕明兒叫人去幫我買些好草藥來孝敬您。”
還不等那老大夫露出什麽表情,京墨又補充道“那您看鴨趾草、防葵、紫河車怎麽樣?”
這幾味中藥各有各用處,隻有一點是都有的,便是治療瘋病癲子。隻是不知道草藥的人,不知道其中關竅,倒是轉不過彎來。
她這句話音剛落,便聽外麵傳來一聲輕笑。京墨不著痕跡地掃過去一眼,便繼續盯著這個老大夫的麵容。他似乎對藥理極其不熟悉,京墨說完半晌,都不見他的反應,一時有些拿捏不準這人是不會醫還是自己記錯了。
“既然這小丫頭口齒伶俐,想來也是沒什麽大礙了,老夫這就告退,不礙著你們閑談了。”
那老大夫雖然說不出哪裏不對,潛意識也覺出京墨這話沒什麽好意思,冷哼一聲,就領著兩個小童離開,連報酬都是含心追出去給的。
“怎麽,這人有什麽不對?”
見那人走遠,小蓮第一個湊上前來,握住京墨的手。
忍冬緊隨其後,將被子往上掖了掖,也立在床旁。
“一個大夫,連草藥都不認識幾個,倒敢來府上招搖撞騙,實在是膽大包天。”京墨搖搖頭,向著兩人身後的白芷請安,“叫小姐擔心,是我的不是了。”
白芷也三兩步走過來,坐在床旁安慰京墨“我待你親如姐妹,怎麽能說是你的不是呢?”
“你好好休息,這幾日就隨意在府上逛逛。你的心裏有事,千萬不要憋在心裏,跟我說,或者跟你的姐妹說都是可以的。”白芷勸道,以為是自己上午的態度冷了京墨的心。隻是眼下屋裏人又多,她也不好直接點明,隻能拐著彎解釋。
京墨也知道她的意思,反握住白芷的手,寬慰她“小姐放心,小姐的心意我是最了解的,斷斷不會因為一時的冷熱而鑽了牛角尖。”
白芷聽明白了她話裏的意思,重重地點點頭。她又看了一眼立在一邊的忍冬和小蓮,拍拍京墨的手道“我在這兒,你們多少有些拘束。我走了,你們好生聊著。”
說完,她便起身離開。
說到底,一個主子聽說了下人落水,多放給她兩三天假期,別人已經會誇這個主子善良。白芷親自來探視,實在是給足了尊重與麵子。
見屋子裏唯一一個主人離開,忍冬與小蓮也放鬆了下來,圍坐在京墨身邊,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來。
“你怎麽跳水了?這幾日我冷落你們,是我不好。可是我並非是要與你斷絕友誼,隻是忙碌起來,實在是顧不上了。”
忍冬眼裏含著眼淚,她似乎是哭了很久,眼睛又紅又腫,像個大核桃。
小蓮坐在她後頭,一邊安撫著忍冬的情緒,一邊勸解京墨“好了好了,事情都過去了。你看,現在她人也好好的,就不要再哭了。再說,京墨她也不是想不明白的人,事情都說開了,就別再翻舊賬了。”
“對對對,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再哭了。你醒過來真是個大喜事,我這裏抹眼淚,實在是不應該。”
忍冬點點頭,連忙抹掉眼淚,露出個笑臉。
“這幾日你好好休整,再別去那什麽花園湖邊了。你要是再跳一次,我到閻王爺那兒也得揪著你教訓一頓。”
“呸呸呸,什麽到閻王爺那兒,人家京墨已經想通了,自然不會再亂來的,對吧?”
小蓮連忙道,隻覺忍冬說的話晦氣。
忍冬也覺出這話的歧義,跟著呸了好幾口,還想再說什麽勸解京墨,卻反被她握住手。
京墨搖搖頭,語氣凝重“我不是跳水,是被人推下去的。”
“什麽?”
這話出乎二人的意料。
“可是外頭傳的沸沸揚揚的,是說你要跳湖啊?”
忍冬不解地道。
“那時我正在才蓮蓬,打算回去剝蓮子吃。誰知道哪裏來的黑心人,一掌就把我推下去了。我又不會水,這才差點丟了。”
京墨一聲輕歎,目光不經意一掃,卻看見一旁的霍景澄異樣而又扭曲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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