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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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大依舊是安靜的坐著,仿佛沒有聽到門開的聲音一樣。
京墨也不覺得意外,也站在外頭一動不動。
倒是她身後的那三個大漢麵麵相覷,不知道他們兩個人在賣什麽關子。
到底還是牛大先沉不住氣,見半天沒有人來,門外也沒傳來什麽聲響,輕輕冷笑一聲:“來的是誰呀,這麽擺排場,是想要給我個下馬威嗎?”
見他開口,京墨心裏才輕輕鬆了口氣。隻不過她麵上不顯露,依舊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好久不見呀,牛大。”
“哼,昨天才分開,今天就想我了?你這個小丫頭,倒也不是個老實的。”
牛大聽出來了這個聲音是屬於誰的,不由得笑的猖狂,微微眯了眼睛,滿臉的不屑。
他話語裏滿是輕佻,欺負京墨年紀小,不懂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擺明了看不起她。
京墨聽不出來別的,可牛大語言裏的輕蔑卻是聽的一清二楚。沒想到他還是這樣理直氣壯,一時間叫她差點說不上話來。
可若是這下子就被那牛大壓一頭的話,那麽一會兒的交鋒中,想要再從他的嘴裏打聽出什麽來,那就難了。
“算你猜的對,自從我回去,就一直在想你。你說,我想你想了這麽久,是不是有些東西該告訴我了?”
她微微一笑,順著牛大的話答應了下來,反倒打了牛大一個猝不及防。
“你這個人倒是有意思,哼!”
牛大一聲冷笑,偏過頭去,不想再搭理這個沒羞沒躁的丫頭。
“怎麽?怎麽說不出話來了?”京墨歪了歪頭,“你可不像是理虧了就不說話的人啊。”
“讓我猜猜,你現在在想什麽?你是不是覺得,我來找你說了一些沒用的東西,估計是要跟他們一樣,對你來硬的?”
“那你來說什麽?總不會是你這丫頭愛好特別,看上我了吧?”
牛大冷哼一聲,不願意分給京墨半點餘光。
他說話格外的惡毒,總是帶著些瞧不起人的意味。
“你倒是看得起自己,隻不過就算你看得起你自己,我也看不起你。”眼看著他越說越過分,京墨也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牛大,你真的覺得自己絕對不會出事嗎?”
她明晃晃的要挾終於引起了牛大的注意。
“你敢嗎?”
牛大微微一笑,蒼老的滿是褶子的臉上滿滿的惡意。
“你一個小丫頭,敢嗎?”他頓了頓,又道,“敢拿我的命要挾我的人還沒有出現呢,小丫頭。”
京墨靜靜地盯著他,牛大也無所畏懼的與她對視,仿佛兩個人的位置倒轉過來,變成牛大拷問京墨一樣。
眼看著馬上要被他掌握住主動權,京墨幹脆轉過身去,不再跟他對視。
“我隱隱約約記得,你是個廚子?”她的目光掃過陰暗的柴房,一眼便鎖定了自己要找的東西。
“你說,一個廚子沒有指頭是不是很常見啊?”
她從地上拎起一把生了鏽的柴刀,再一次轉過身來,臉上是一派天真無邪。
牛大微微皺眉,謹慎的盯著她的動作。
“你想幹什麽?你敢動我?”
“你說的對,我一個小丫頭,自然不敢對你做什麽。不過,隻是檢查一下傷口,沒什麽問題吧?”
京墨下頜輕點向牛大被綁住的手,順著她的視線,牛大緩緩地低下了頭,看向了自己被捆住的雙手。他的左手用紗布包著,隱隱還沁著紅色,是他前不久做飯時不小心劃到的。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迷茫的眨眨眼睛。卻看見京墨腳步輕緩的上前來,輕輕解開了包紮好的紗布。牛大眼神一滯,便要開始掙紮。
可在京墨身後的三個大漢畢竟是深受忍冬爹娘的栽培,頗有眼力價,這會兒看情況不對,搶先一步過來,鉗製住牛大。
“你們,你們想幹什麽?現在律法可是規定了,不能動用私刑的,你們自己掂量掂量,真的敢動我嗎?”
“誰說我們要對你用刑的啊?”京墨眨眨眼,故意演出一副驚訝而又做作的樣子,“我隻是看看你手傷的怎麽樣,需不需要特意上藥而已呀。”
牛大手上的傷口不算深,卻很長。那是昨日他切肉的時候不小心劃到的,原本見傷口不深,隻是隨意包紮了一下。沒想到剛包起來,就來了人把他控製了起來,因而直到現在,他手上的傷口都沒有處理,時不時還沁出血來。
京墨解開的那些染了血的紗布沒有扔下,而是輕輕捋平了,溫柔地纏繞在牛大的頭上,遮住了他瞪大的雙眼。
視線受阻,牛大也不由得驚慌起來。他還強裝鎮定,試圖用口舌之利唬住京墨“哼,你不會想著用這種方式嚇唬我吧?我可告訴你…啊!這是什麽?”
京墨不搭理他,自顧自地打了個結,確定這下子無論牛大怎麽掙紮都不開了,才心滿意足地重新拿起了那把生鏽的柴刀。
為首那大漢還有些疑惑,目光落在她纖長白皙的手上,不明白她要做什麽。
“你猜猜,我敢不敢劃下去呢?”
京墨歪了歪頭,確定了牛大看不見自己的表情,才露出些猶豫來。隻不過她的聲音還是十成十的底氣十足,光聽她的聲音,根本不會想到她臉上滿是猶豫。
“你個小丫頭片子,趁早放開我,要是被我出去了,我非得去官府好好告你們一通去!”
見牛大這個時候嘴上還在逞強,京墨也不再猶豫,在那一眾大漢驚訝的目光中,將柴刀的刃貼上了牛大的傷口。
傷口不深,柴刀也是生了鏽的,可並不妨礙對牛大的刺激。
“啊!你!你這個小賤人,你在幹什麽!”
牛大劇烈地掙紮起來,可他越掙紮,鏽刃就嵌入的更深了一些,原本凝結的血也重新流了出來,順著牛大的手臂一滴一滴的流了下來。
顧不上身邊其餘的異樣視線,京墨咬緊了牙,穩住了手,任由牛大掙紮。
“你越動,這柴刀就會越深入一分,你大可使勁動彈,不過是一條胳膊,廢了便廢了吧。”
京墨聲音裏是與她麵上不同的冷漠,這個聲音果然唬住了躁動的牛大,逼他停下了動作。
“你想做什麽?”
牛大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聲音裏竟然也帶著些顫意。
“我不想做什麽,不過是替你檢查檢查傷口罷了。”
京墨淡淡道,手上動作不停,輕輕拿起柴刀,換了個位置,又是一劃。
柴刀不是很鈍,但已經鏽蝕了大半個刃,這一劃並沒有劃破牛大的胳膊,但卻刺激的他語調都變了。
“你又幹什麽了?你怎麽沒完沒了了?小賤人我可警告你,你要是再亂動手動腳,我可就去官府報官了!”
柴刀上還沾著血,血滴順著牛大的胳膊滑落,仿佛是真的劃破了皮膚一樣。
“我問你些事情,你要是說得我滿意了,就放你一馬,怎麽樣?”
京墨一連劃了他的胳膊好幾下,都沒有劃破,但卻不妨礙牛大臉色都慘白了。
“你敢殺我?你不怕…”
“怕什麽?你都死了,還有誰能報官?我可是查過你了,你孤身一人從京都而來,也沒有什麽親戚在此。有人來問,推脫給身染重病就行。”
京墨刀鋒一轉,輕輕放在他的脖頸上。寒光微閃,折射到牛大被層層白紗遮擋住視線的眼中,隻覺得毛骨悚然。
“別殺我!”
牛大慌忙喊道,麵容都扭曲了。他咬牙切齒地從嗓子眼裏憋出幾個字來“你真的以為我身邊沒人?”
“啊!我忘記了,你還有個年輕貌美的小妻子呢。你說,她要是知道你死了,還會不會替你抱不平啊?”
京墨將重音放在了“死”字上,逼著牛大認清事實。
“你要是活著,她還會替你奔忙,可你要是沒了,她憑什麽替你忙碌呢?”
“一個人,隻有他活著的時候才有價值。”
她的聲音並不很清楚,但一字一句卻準確的傳入了牛大的耳朵裏,直叫他膽戰心驚。
眼見著再磨蹭下去,自己真的要小命不保了,牛大咬著牙,惡狠狠道。
“你又憑什麽能保證,我能得到我想得到的?”
“你想要什麽我不知道,可現在最重要的,不應該是保住你這條小命嗎?”
京墨並不吃他那一套。
昨天答應了秦婆子,是因為她吃軟不吃硬,心裏的防線已經潰散了,隻要順著她的意思,她便會交代了。
可牛大不是,他軟硬不吃,仗著自己孤身一人,又仗著官府的法律條令,沒有什麽畏懼的。
對付這種人,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比他還要硬。牛大不害怕別的,是因為他一無所有。可他隻有一條命,這條命是他唯一的所有物,他不得不珍惜。
所以當京墨拿他的命威脅他的時候,即使他再怎麽不情願,也不得不暫時的服軟。
“我又怎麽知道,你們會不會真的放過我。要是你們嘴上說一套,實際又做另一套,那我豈不是虧大了?”
牛大還試著再講些條件,可京墨不願意再給他時間了。她的手一抬,便逼近了牛大的脖子。
“可你現在沒有資格跟我們談條件。”
脖子上的涼意成功擊垮了牛大所剩無幾的防禦,鼻尖縈繞的淡淡血腥味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切實發生的。如果他真的不配合,那麽他的命,極有可能真的交代在這裏。
“你想知道什麽!”
牛大連忙喊出聲來,呼吸急促。
“我想知道你是怎麽認識奉禾的。”
京墨話音剛落,就見牛大開了口,像是要反駁一樣,聲音一厲,又補充道。
“她還有一個名字叫秦鳳,別說你不認識。如果我不知道點什麽,你覺得我會來找你嗎?”
牛大話到嘴邊,卻被突然梗住,剛剛因為保住了小命而緩和了些的臉色又難看了起來。
“…我們機緣巧合認識的。那時我因為戰亂而流浪到清陽鎮,本來想隨便找個酒館飯莊做廚子討口飯吃,可卻遇到了秦鳳。我們之前從來沒見過,可她像是早早就認識我一樣,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牛達。她說有事要請我幫忙,可卻沒有告訴我是什麽事,隻領著我去了一處宅子,要我在那裏暫時安頓一下來。”
“後來沒幾日,她叫我改了名字,要我跟她成親。她頗有姿色,我原本想著這樁事百利而無一害,就答應下來。那日我們去官府登過記,她又我的名下買了兩套房子。我還以為是天上掉了大餅,可我沒想到,她找到我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她知道我的把柄。”
“什麽把柄?”
京墨眉頭一皺,隱隱約約覺得這個把柄就是整件事的重點。
“這與整件她的事情無關,她也隻說過一次,我想我沒必要多說。”
牛大咬了咬牙,不肯說出來。
“那你先繼續往下說。”
見狀,京墨也不再多糾結,當前最重要的,是先把奉禾的事情處理好,其他的事情過後再糾結也不遲。
“她手裏有我的把柄,我就不能不聽命於她。不過她並沒有讓我做什麽事,隻告訴我平日裏要我多注意春滿樓,還給了我一大筆銀子,讓我沒事就去春滿樓點兩個小妞玩。直到這幾個月,她才叫我做了別的事情。”
“什麽事情?”
京墨心知他大致做了些什麽,但怕遺漏了細節,要牛大自己再說一邊。
“她先叫我潛伏到莊子上,平日裏不用做什麽別的,幹好自己的本分就行。等到獲得了管事的信任,她又叫我趁機叫我時不時的找機會把秦婆子救出來。被我否定了以後,她就改口叫我每日送飯的時候跟秦婆子傳個信,威脅她別往外亂說話。”
“還有就是…”說到這裏,他微微一頓,才接著說道,“還有就是裝成大夫去府上替你診斷。她提前叫我換上大夫的裝扮,雇了兩個小童在我身邊,要我在白府門口晃悠,自然會有人叫我進去。”
“她怎麽提前知道我會落水?”
京墨一愣,臉上也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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