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高塔的鍾鈴搖擺鈴舌，清脆悅耳的鈴聲悠遠綿延。

    高塔上對著滿桌要處理卷宗的少年，揉著額角抬頭望向窗外。

    視線是一片低矮的白色建築，小小的占據這座城市的一角。

    在通體銀白的建築群裏，那些建築屋頂的金色無比鮮豔。

    “吱噶——”

    門被打開，一陣食物的香氣伴著來人進入。

    “主人！午餐時間到了！今日有來自帝國牧星的稻米飯，我記得這是您的最愛！”

    來人推著一輛餐車，餐車上罩著好幾個白色罩子。

    幾根藤蔓逐一揭開罩子，各種美食的香味交錯著撲入鼻息。

    少年回過頭，看一眼餐車，略微皺眉說到。

    “綠！如今糧食不易，我也吃不掉多少，這些以後分量減半！”

    “是！”

    少年站起身，身形看著比一年前高些。

    午餐被布置在一旁的圓桌上，少年落座與一片陽光之中。

    金色的陽光將少年照耀的閃閃發光，他帶點圓潤的輪廓已經開始褪卻，逐漸顯露屬於成年人的樣貌。

    那種宜男宜女，帶著天真的純真之美，與屬於青年的那種俊秀瑰麗糅合在一起。

    這讓少年在這一年裏，飽受流言蜚語以及邪惡目光。

    更過分的是一些齷齪的舉動，比如眼下。少年沒有去觸碰任何食物，而是歎著氣說。

    “都扔掉吧！”

    綠有些摸不著頭腦，疑惑的問。

    “主人！是飯菜不和胃口嗎？還是——”

    忽然的，看見少年那抹厭惡的眼神，綠住了口，重新收拾起食物。

    “抱歉主人！沒想到我親自去盯著，還是讓人下手了！”

    綠感到很抱歉，自從主人成為執法塔見習樓主。

    他身邊的人就被強行解散，隻留下自己這種文不成武不就的。

    “這個月第七次了！主人，這種情況隻會愈演愈烈。所以，要不要……”

    綠有未盡之言，少年快要成年了。信息素的味道愈發濃烈，壓抑不住當然就會時刻擾動人心。

    這裏的人，大多憑實力說話。太多人心懷不軌，主人是防不勝防。

    解決這種困擾，其實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找一位伴侶。

    外界新人類有時候一輩子都找不到可以結契的伴侶，但是在醫療塔這個地方，像主人這樣的可以輕而易舉的找到結契的伴侶。

    “綠！人類更喜歡兩情相悅，而不是為了活命找一個數值匹配的伴侶。這樣充其量也就是合作者！貌合神離，最終也是死路一條。”

    少年沒有說出口的是，執法塔的塔主已經三番五次的試探他。

    這裏能匹配他的數值的哨兵其實並沒有，但是，帝國與聯盟有不少。

    塔主不斷試探他，不過是想讓他作為高級間諜進入帝國或者聯盟。

    想到自己，少年在心中歎氣。目光不經意之間掃過那些金色房頂的建築，眼中各種情緒翻湧。

    “再等等吧！”

    少年自言自語到，自從那日之後，他隻是在行刑那天見過女孩。

    當時她被她的養母抱在懷裏，原本泛著光的皮膚蒼白的如同失去陽光的花朵。

    她的眼神平靜如水，直到她的舅舅被處刑後曝屍廣場。

    那一刻，少年幾乎控製不住的想要過去，過去遮住她的眼睛。

    但是他沒有，他站在白袍執法者組成判決團裏。眼睜睜看著女孩眼中的光，像一盞熄滅的燈火一般泯滅。

    “對不起！”

    少年在心裏說對不起，明明他指責過她的麻木不仁，見死不救，現實中他才是這種人。

    那天他和她，分立兩邊，隔著執行的廣場，就像天平的兩端。

    執行完畢，女孩給了他一個回望。那裏麵有太多含義，讓少年一直膽戰心驚。

    如果說親眼目睹親人被行刑是殺死女孩的第一步，那麽不久後她養母的死，就是摧毀女孩的最後一步。

    想起這件事，少年不自在的鬆開領結。站在醫療塔的方麵，將反叛者處刑，殺掉被策反的珈藍星係公民都是理所當然。

    但是，作為這一切的幕後推手，他無法坦然麵對女孩。

    “我曾經看過一段話——不曾擁有過不可惜，隻有失去曾經擁有的才可悲、可憐！”

    “給與希望，再將希望奪走，親手推對方入黑暗。這才是人最可怕的地方。”

    少年想到她的一些話，臉上血色盡退，他知道，終有一天，女孩不會原諒他，那天她會殺了他。

    視線從金色屋頂收回，少年覺得去做點什麽。畢竟，在這種人間煉獄中，隻有強大，才能讓宵小止步。

    “綠！執法塔太陳舊，是該修一修了！”

    少年整理好身上的製服，綠將一件華麗的披風給他披上。

    主仆二人打開門，帶著肅殺之意走出去，合起的大門，也關上了溫暖明亮的陽光。

    在同樣的陽光照耀下，高大恢宏的醫療塔投下一片陰影。

    而金色屋頂的建築因為層高被淹沒在陰影中，女孩踏出教室的時候沐浴在一片燦爛的陽光中。

    冷熱交替，女孩抖了兩下。裹緊身上單薄的衣袍，快步跑向目的地。

    剛剛的鈴聲是放飯時間，作為一名孤兒，餘淨最不想錯過的除了晚上睡覺時間，就是一日三餐。

    哦不！最近改成兩餐了！前兩年就開始鬧的糧荒問題，今年終於開始激烈起來。

    醫療塔供應部門太多，而珈藍星係根本不產糧食作物。

    因而，除了縮減全部公民口糧，就是對外加大屯糧力度。

    為此，總是封閉的珈藍星係今年，外來人越來越多。

    餘淨匆忙走路，沒看見前方有人。一頭撞上去，對於如今精神力全無的她來說，無異於撞上石頭。

    “哎呦！”

    餘淨忙不迭的爬起來，頭也不抬的就開始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衝撞了大人，真是抱歉！”

    小小的女孩，還不到來人大腿高。洗的發黃的單薄白袍上一片殷紅，顯然是磕破了膝蓋。

    女孩頭發枯黃，看不出原來顏色。倒是露出來的皮膚是罕見的白玉色，陽光下散發著漂亮的色澤。

    “哪裏來的豆芽菜！竟然衝撞郭大人！”

    尖聲利嗬，像嘶啞的尖叫雞在拚命掙紮。刺耳的嗓音讓餘淨頭皮一緊，這個聲音的主人是她們教院的主理人。

    這個女人是醫療塔的死忠，迂腐又善嫉。因為是普通人類，又年過半百。

    一直在醫療塔轄下的孤兒院，做一年級的主理人。

    不知道是幾十年沒有升職，還是嫉妒其他主理人的年輕貌美。

    這位茜拉特·菲菲小姐，對的，一直未婚的主理人，在所有孤兒眼中是尖酸刻薄，刁鑽惡毒的惡人。

    每次撞到她手裏，沒錯也要翻出錯來。被罰站，不給吃飯睡覺都是輕的。

    餘淨剛來的時候，因為晚上做噩夢哭。被她罰在淩晨去掃廣場，那裏的廣場，當然是處決反叛者的那個。

    “對不起！菲菲小姐！對不起，這位大人！”

    餘淨不是剛來的那個被人關愛嗬護的小女孩，她又開始孤身一人。

    在這個看人臉色才能活下去的地方，她很懂得低頭。

    大約是心情還不錯，在這位餘淨都沒看清臉的大人的寬宏大量之下。

    餘淨被準許離開，遠遠離開那裏，餘淨才發現她們的主理人正帶著一隊人閑逛。

    “真是稀奇，這麽內部的地方竟然也會主動帶著外人參觀！”

    餘淨默默念叨，珈藍星這幾個月氣氛異常。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現外界的人在大街上閑逛。

    因為缺糧，醫療塔第一次向外界示弱，敞開大門。

    但是孤兒院在醫療塔主塔附近，這裏已經是醫療塔的禁地。

    “喂！阿斯塔！這裏！”

    男孩的聲音極具穿透性，無他，因為嗓子太破，難聽。

    周圍的孩子一見女孩，紛紛讓開一條道。餘淨得以順利和小夥伴匯合，排隊領了午餐，兩人坐到花園的走廊上吃飯。

    “唉！前兩天還有兩塊餅呢！今天隻有一塊了！”

    男孩比餘淨還矮一個頭，雖然比餘淨大一歲，但是看著比餘淨還要瘦弱。

    男孩從一兩歲起就在這裏生存，比餘淨更懂這裏的規則。

    一開始餘淨來的時候，仗著自己一股蠻力，硬扛高年級。

    一開始還行，但是高年級中有很多已經覺醒精神力的。

    後來經常打輸，倒不是餘淨真的打不過，而是她利用這些高年級孩子的精神力，刻意鍛煉自己的機體。

    但是，這個小傻蛋，真以為她打不過那些搶口糧的高年級。

    某次，餘淨又被高年級攔下。那一次餘淨身體不適，腦中一直處於停滯狀態的精神力有些鬆動。

    與高年級的打都中，餘淨一時分神被對方的精神力壓製住。

    眼見對方就要戳瞎她的眼睛，這個小傻蛋蹦出來。一副英雄救美的樣子，餘淨頓時覺得那天陽光挺好的。

    然後，然後這小子就被打成豬頭，差點連小命都交待了！

    高年級搶走她們的食物，把二人打一頓走了。留下餘淨勞心費力，把這小子背去醫療室救治。

    不過那以後，她二人倒是成了朋友。在別的孩子眼裏，餘淨就是大魔王，這個小傻蛋就是大魔王的狗腿子。

    對了，這個小傻蛋叫——依斯拉爾，有名無姓。

    “鍥而不舍！剛正不阿！好名字！”

    餘淨讚美道，這一句話就令小傻子高興不已。

    “阿斯塔！星星！這也很美啊！”

    於是就這兩句話，他們玩到一起。

    “別抱怨了”

    餘淨回過神，看見依斯拉爾捏著巴掌大的麵餅吐糟。

    她講餐盤中的食物迅速吃光，然後說。

    “今晚不是有夜巡嗎？到時候我們從皮皮的門出去！”

    “嗚嗚！”

    依斯拉爾狼吞虎咽的吃下那塊硬邦邦的麵餅，點點頭說。

    “可是皮皮能聽話嗎？上次它不是咬掉隔壁班的一塊皮嗎？”

    麵對小夥伴的擔憂，餘淨嘴角揚起一抹笑容，她說。

    “嗬！要不是他違反約定，皮皮才不會去咬那個十天半個月不洗澡的髒東西。”

    “啊？可是費拉德是因為想要繼承古歐洲貴族的傳統才不洗澡的！”

    餘淨聞言翻個白眼，毫不留情的說到。

    “你聽他忽悠。人家是信仰問題導致的迷信惡習。他們有不是不知道自己髒亂臭，要不然你以為香水怎麽來的，中世紀大批量的香料怎麽在歐洲暢銷的！”

    “哦！哦哦！原來是這麽回事！”

    依斯拉爾一副受教了的模樣，餘淨撇撇嘴道。

    “不要學費拉德，他那是懶。長時間不洗澡，虧他想的出來那種理由！”

    餘淨沒有說的是，費拉德是吧水票和洗浴用品全部販賣給外麵的小商販。

    換來的錢，全部拿去修習精神力。可惜，餘淨看得比這裏的師長們明白。

    費拉德，是個無法覺醒的普通人類。

    他如此廢寢忘食卻隻能換來絕望的結局，餘淨不想打擊一個孩子的夢想，所以另外找了理由告誡依斯拉爾。

    依斯拉爾是個幸運的小孩，他今年八歲，已經開始有覺醒跡象。

    依斯拉爾因為長期營養不良，現在就像大頭娃娃，比自己還像豆芽菜。

    不過這家夥食量不小，因為手無縛雞之力，原本食物充足的時候就已經吃不飽了，何況如今因為糧食危機，進行限製分配。

    所以，這小子總是餓的肚子咕咕叫。餘淨食量也大，這就造成他倆總是餓的難以入睡。

    夜晚總是來的如此快，餘淨溜進洗漱間。那裏洗手台的側角有一塊板可以挪開，大約是以前人用來逃跑還是幹嘛的。

    餘淨最早發現，沿著下麵的通道走了一半發現前方被封死了。

    後來她計算出路徑，從新挖了一小截。連接上廣場那邊，隻要走過廣場就能從看門的異獸皮皮眼皮子下離開孤兒院。

    餘淨溜出來要費盡心機，而男生那邊就輕鬆多了。

    那裏的宿管愛喝酒，經常被高年級忽悠喝醉。

    男生那邊溜出去的較多，主理人們也不管。因為溜出去也是在醫療塔附近，沒有通行證他們隻能在附近轉悠。

    而餘淨出去，和那些各種心思的男生不一樣。

    她鑽出地道，小心翼翼的穿過廣場。廣場很大，豎立著各種柱子。

    右側的柱子上繩結拉吊著不少人形，夜晚的風吹動他們晃來晃去。

    這是醫療塔的執行地，特地設在孤兒院外圍，就是為了殺雞儆猴。

    餘淨麵不改色的穿過廣場，在一群已經風幹的反叛者中穿過。

    這樣，可以避開四周的監視器。她一離開廣場，就看見不遠處有人探頭探腦。

    “別伸頭！小心點！”

    餘淨跳過去，將依斯拉爾的腦袋壓回去。

    “嗚嗚！”

    像小狗嗚咽的聲音，餘淨感覺到腳邊毛茸茸的觸感。

    “皮皮！謝謝！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餘淨蹲下身，摸摸這個趴著比她矮不了多少的異獸。

    這隻看起來像是前世金毛的，巨大版狗型生物。

    是醫療塔用來看守後花園的其中之一，其它幾個門的異獸都異常凶悍。

    隻有這隻，對人和善。餘淨第一次翻牆，就是發現高年級會用吃的賄賂它。

    不過皮皮不是誰都搭理，它好像更喜歡女孩。

    “走了！”

    餘淨放開皮皮，招呼站的遠遠的依斯拉爾一起翻牆。

    醫療塔的人酷愛種花養草，這片花園隻是醫療塔主塔的一角。

    因為裏麵種植的特殊花草需要外界營養，所以，這裏聯通外界。

    翻過柵欄，就是一片森林。這片森林廣漠無邊，裏麵據說有很多放生的異獸。

    因為出過不少事故，所以沒人敢在晚上去。這當然不包括餘淨，她就是要晚上去。

    夜晚是盲兔出動的時候，隻要逮到一兩隻。他們今晚就可以飽餐一頓，兔皮還能賣個好價錢。

    兩個孩子大晚上溜進森林，森林裏的肥碩盲兔群再次遭了殃！<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