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你當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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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山南能穩穩地站著,就是全憑離醉借給她的力,支撐著她的身體不倒。如今她猛地鬆開了揪著他衣領的手,那力就在瞬間消失不見,然後她便又有些站不穩了。
“我不揪你了,我這就離你遠遠的!”仿佛是受到了什麽刺激一樣,山南踉踉蹌蹌地朝身後退了幾步,嘴裏還不停地喃喃道,“我離你遠遠的,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被他這般厭惡地盯著,山南覺得就像是柔軟的心髒被刺進去了一把異常鋒利的刀子一樣,刺的她生疼不說,還難受的緊。
因為酒精的作用,她的腦子此時十分不清醒,心裏有什麽感覺,就會被無限放大。
覺得離醉是討厭了她,山南就低著頭,看都不敢再看他。
那樣的眼神,山南感到害怕。
“你這樣看我,讓我覺得你是討厭我了。”心裏委屈到極致,開口時的聲音很小,小到明明離她很近,但離醉卻沒有聽清楚。
或者,他是不敢相信山南會用這種語氣,和他說出這種話來。
有的人相信,醉後會吐真言,有的人相信,醉後胡言亂語。
離醉並非前者,對於山南,他覺得她是後者。
他很清楚桃七對他沒有一丁點兒他對她的那種感情存在,所以,他就也認定山南依舊如此。
麵前的人不說話,山南委屈的鼻頭發酸。她悄悄抬頭朝他看去,見他還是緊皺著眉頭,一臉怒意地盯著她,便急了。
“你你是不是真的討厭我了?”山南的眼眶瞬間紅了,她睜大了眼睛一臉楚楚可憐地盯著他。
一刹那的心動,讓離醉險些過去將她抱進懷裏。
“我不討厭你。”理智喚醒了衝動,離醉抬手揉了揉眉心,壓下心頭的煩躁後,回答了她的問題。
將手收回的那一刻,他先前臉上出現的所有情緒都一掃而空,恢複成了最常見的那副麵無表情的模樣。
聽他說不討厭她,山南很快便高興了起來。
她笑逐顏開,忍不住想要迎上去,結果剛往前走了一步,腿一軟,腳下就像是在踩棉花一樣,直接踩空了。
這次離醉沒能一下子反應過來,因為她是往前撲去,便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裏。
胳膊被一雙有力的手扶住,鼻尖縈繞著專屬於離醉的氣息。
若不是醉了的話,山南肯定能清楚地感覺到離醉的身體僵硬了下。
但她已經醉了,做出來的事情,說出來的話,都是憑借著自身的感覺,再加上酒精的刺激表現出來的。
身為完全清醒的那個人,離醉很快就回過了神來。他手上用力,想要讓她站直身體。
可山南不想,她直接抬手環上離醉的脖子,將身體的重量都掛在他身上,壓著他不讓他拉她起來。
“你站起來。”被她這樣抱著,離醉覺得很不舒服。
最主要的是心裏不舒服,總覺得她在抱的是別人一樣。
“我不!”山南緊了緊抱著他的手,將臉埋在他胸膛,甚至還蹭了幾下,“你不討厭我,那就代表著你也是喜歡我的!我就要這樣抱著你!”
離醉心頭大震,他將她的話聽了個清楚,感受到她內心對於那位洶湧的愛意,頓時苦上心頭,一臉絕望地和她說道:“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他不是言輕涯,不是她喜歡的那個人,所以,他一點兒都不想承受她這份應該給別人的愛意。
山南哪裏知道他在想什麽,聽見他說讓她看看他,就聽話地抬頭朝他看去。
此時的離醉,內心十分痛苦,所以看向山南的眼神充滿了憂傷,臉上也滿是受傷的表情。
山南看的心疼,她站直身子,手依舊勾著離醉的脖子不放:“你這是什麽表情,聽見我說這種話,你不開心嗎?”
開心?他如何能開心的起來!
離醉不說話,他下意識咬緊了嘴唇,將一腔隱忍的愛意和憂傷咽下,任憑酸澀傷懷吞噬掉他的所有情緒,低下頭去不理她。
“我喜歡你,這份感情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的,但我很清楚,我是喜歡你的。”她強迫著自己保持清醒,睜大了眼睛,盯著離醉下垂的睫毛,將自己的心裏話說給他聽,“我覺得你也是喜歡我的,你應該也是喜歡我的,對吧!”
她很清楚此時站在她麵前,被她緊緊抱著的人是誰。
她將自己已經考慮的很清楚的話說給他聽,將自己的心意告訴他,甚至,還大膽地表示了對他的愛意。
可離醉被她的愛意深深傷到,越是聽她說下去,他心裏就越是難受。
他抬頭,想要讓她別再說了,卻在抬起頭來的那一瞬間,被山南扣著後腦說,壓低了腦袋。
然後,他瞪大了眼睛,萬分震驚地看著山南吻了上來。
兩唇相碰,離醉腦海中一直緊繃的弦“砰——”地一聲斷開。他渾身僵硬,整個人都被震驚緊緊包圍。
這個吻宛如蜻蜓點水,隻存在了一段特別短暫的時間。
離醉回過神來之後,猛地推開了她,快步離去,轉眼便消失在山南的視線中。
為何要走!?
山南呆呆地站著,滿目茫然。
難道是她會錯了意嗎?
誤會驟起,兩心難安。
是夜,天上陰沉,無月無星。
山南在黑暗中站了好久,先是被離醉的行為刺激到,又吹了好一會兒的冷風,此時,她的酒已經醒的差不多了。
酒醒之後,神智清明。
山南開始回想,自己是為何要喝這頓酒的。
此前,她在見到了離醉之後,離醉看起來很不開心,對她的態度也還是不怎麽好。她覺得他們兩個之間應該是出現了什麽誤會,所以就想著要將他拉到一旁沒人的地方,好好和他掰扯掰扯這件事情。
結果,還沒等她和他提起這件事,離醉就先她一步告訴她,妖族出事了。
聽見這個消息的那一刻,她不知該作何感想,整個人都麻木了。
隻是愣愣地聽離醉說完他知道的那些關於如今妖族的事情,他說完之後好久,她才慢慢反應過來,從那片茫然中脫離,開始自我思索起這些事情。
言輕涯居然會拿出自己一半的修為來為阿晚續命,這份感情真是有夠偉大的!
但山南心裏有的,更多的是覺得可笑。
當然這份可笑依舊和之前一樣,她還是覺得過去的自己十分可笑。
想著想著就覺得臉上刺疼。
這突如其來的疼,雖是她的心理作用,但卻讓她回想起了自己正在變回原樣的臉。
一想到那張臉和阿晚十分相似,她就覺得煩。
煩死了!煩透了!煩得恨不得將這張臉給撕了!
但山南哪裏可能真的這麽做,盡管她再怎麽討厭她那張和阿晚長得相似的臉,說到底也不過還是討厭過去的自己罷了。
若是擺脫不了這個執念,她就得永遠恨下去。
恨一個人,便會念著一個人。山南不想總是忍不住回想起言輕涯,但她現在還沒有能力去完全擺脫這個執念,便又想到了借酒消愁,以此求得暫時的解脫。
離醉在告訴她這些事情之後,見她魂不守舍的,心裏就很不是滋味。
所以,當山南朝他擺了擺手,無力地說這些事情她現在不想管的時候,他就認定了她會如此這般,就是因為言輕涯的緣故。特別是,在看到她一個人喝了一下午酒之後。
在離醉看來,她哪裏可能喜歡他,哪裏可能和他說出那種話,又哪裏可能做出那種盛滿著滿腔愛意的行為。
她的喜歡,她說的話,她的行為,都是因另一個人而起。她隻是,在醉酒之後,將他當做了那個人。
僅此而已。
山南不知道離醉究竟是怎麽想的,在她看來,他眼中的厭惡她並未看錯,他是真的不喜歡她。
要不然的話,在她鼓足勇氣,踮起腳尖滿心歡喜,緊張又衝動地吻他時,他不應該做出那樣的反應。
離醉走了,推開她一臉憤怒地走了。
山南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時是待在哪裏。
後來,還是周夕眠出現,跟她說太晚了,她應該去休息了,她才慢慢回過神來,扭頭掃了眼堆在樹下的空酒壇子,懊惱地抬手揉了揉眼睛。
早知道,就不喝這頓酒了。
再見到離醉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午時。
差不多又是昨日見到他的那個時候,他的身影出現在山南的視線裏。
昨夜,推開她離開之後,離醉的情緒久久不能平複。
清心訣捏了一遍又一遍,強迫著自己的思緒冷靜一次又一次,但不管他捏多少遍清心訣,強迫自己冷靜多少次,腦海中關於桃七的畫麵都揮之不去。
後來,他幹脆放棄了,任憑那些記憶折磨著他,讓他感受著自己無法言明的愛意越發濃重,越發洶湧,最後吞噬掉他的所有思緒,讓他掙紮不得,隻能為之沉淪。
清醒之後,離醉還是心有不甘,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回來,來到山南麵前,問她:“昨夜的事你此時是否還記得?”
他想要問清楚她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到底有沒有他的一分存在。
山南不知他為何會這樣問,她還沉浸在他不喜歡她的難過中,覺得他或許是要和她言明他的這種心意,就沒有多說什麽,隻是低下頭應了一聲。
她這樣的動作,落到離醉眼裏,就變成了酒醒之後意識到自己表達錯了愛意的難堪和尷尬。
“你當我是誰!?”悲憤噴薄而出,離醉皺緊眉頭,滿臉痛苦地問她。
你當我是言輕涯嗎?
他想問的是這個的問題,可他不願意說出那個人的名字,所以便這樣問她。
山南被他問的懵了那麽一瞬,就有一瞬間的遲疑。
這份遲疑在離醉看來,又是一番意義。
什麽當他是誰,當然是他自己,是離醉了!
還能是誰!
山南突然捕捉到了一絲讓離醉如此的原因,她剛張開口想要如實告知,可
“不必說了!就這樣吧!”離醉先她一步,阻止了她將事實真相說出來。
這個人到底還是退縮了,還是一如既往,懦弱地不敢言明,更不敢麵對。
於是,這個誤會就在他心裏紮根發芽,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後,都不曾被人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