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是清醒的，但人並不是。

    江月在淮南一點在她眉心的清明訣作用下清醒了過來，但她整個人此時都處於迷茫無措中。

    淮南一彎下腰來，湊近她和她說道：“我們走吧！”

    “走？”江月皺起眉頭，不解地看著他，“走去哪裏？”

    淮南一伸手將她拉起，江月便跟著他的動作，坐起身來。

    她坐在床邊，淮南一一邊給她穿鞋，一邊回答她道：“跟我走，回魔族去。”

    大腦強製清醒，不止意識變得模糊，就連記憶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此時的江月，記憶是錯亂的，她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之前都發生了什麽事情了。

    “我為何要跟你走？”她還在問問題。

    對於麵前這個正在給她穿鞋子的男人，她覺得她是認識的，但就是想不起來他是誰，所以她就又問他：“你是誰呀？”

    這個問題問的淮南一猛地抬頭驚愕地朝她看去，他沒想到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清明訣而已，居然讓她變成了現在這樣。

    清明訣對於人類有這樣的影響嗎？

    淮南一對此並不知曉，因為以前從來都沒有遇到過。

    早知道會這樣，他就應該直接叫醒她，而不亂用術法了。

    但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隻能先這樣了。

    淮南一給她穿好了鞋子，拉著她起身：“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救了你，所以你要跟著我走。”

    江月在他的拉扯下起身站好，但她有些腿軟，剛站起來沒一會兒，就支撐不住身體往旁邊歪了去。

    這一歪，就歪進了淮南一的懷裏。

    “你救了我，我就要跟著你嗎？”她還在問，“是因為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嗎？”

    淮南一將她扶好，讓她自己走，結果聽見她這話，手上一抖，力氣收了下，她就再次倒了過來。

    他沒有回答她的這個問題，此時更是後悔剛才對她使用清明訣了。

    “你怎麽不說話？為什麽不回答我的問題？”江月抬手拉住他背上的衣服，用力拉了幾下。

    淮南一被她拉的回過神來，扭頭往後瞥了一眼，想要讓她放手，但她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軟趴趴地讓他沒法開口。

    “你先好好站著！”他抬高了聲音，用比之先前更為嚴肅一點兒的語氣和她說道。

    他聲音一大，聽起來就像是在吼她一樣。

    江月有些委屈，看著他撇了撇嘴：“我身上沒勁，站不住。”

    在她的認知裏，她是被吼了的。

    被麵前這個對她有救命之恩，她打算跟他走，以身相許的男人吼了。

    江月一直抬著頭看著他，淮南一就將她此時的表情看的格外清楚。

    見她這般委屈，一副想要哭的樣子，淮南一有些不知所措，他想了想，微微彎下腰去，一手攬著她的肩膀，一手落在她膝彎，稍一用力，將她穩穩抱了起來。

    被抱起來的瞬間，江月就抬手抱住了他的脖子，還將腦袋貼在他的肩窩處，委屈吧啦地抽了幾下鼻子。

    淮南一的身體頓時僵硬，他的心裏突然出現了一種莫名的情緒，這情緒讓他心跳如鼓，腦袋裏更是嗡嗡作響，一時變得有些不清楚了。

    感覺到他的反應，江月抬起頭來，看著他小聲問道：“怎麽了？是我很重嗎？”

    淮南一的思緒在她的詢問聲中收回，他低頭想要回答她，突然感覺到下巴靠近唇角的地方，貼上了一點柔軟的感覺。

    江月本來就是將頭埋在他肩窩的，此時抬起頭看他，就距離他特別近。

    他一低頭，剛好碰到她的嘴唇。

    剛剛才反應過來的淮南一，此刻又陷入了呆愣中。

    江月卻不以為然，她甚至還就著這個姿勢，蹭了蹭淮南一的臉。

    在她看來，他是她以身相許的人，也就是他未來的相公。

    在麵對相公時，這樣的反應是很正常的。

    淮南一的腦海中有根弦突然斷了，他愣在那裏，做不出絲毫反應來。

    “淮南一，你在哪兒？”

    就在此時，離醉的聲音傳進了他耳中。

    那邊離醉正在帶著甘棠施法到他們約定好的地方，眼看著雪越下越大，他不想讓桃七等他那麽久，就想著催一催他，讓他快些到。

    離醉的聲音就像是一道清明訣一樣，讓淮南一在瞬間就回過了神來。

    反應過來的那一刻，他直接開口答道：“我……我在……”

    剛開口就意識到離醉是在跟他傳音，他這樣說他是不可能聽見的，就連忙傳音回答他道：“我在路上了。”

    江月聽到了他開口說出的那幾個字，當即問他：“你在什麽？”

    淮南一此時無暇顧及她，就一邊抱著她捏訣離開大同福地，一邊和離醉傳音：“你在哪兒？甘棠呢？”

    他清醒的很快，此時沒有一點兒不同尋常的感覺。

    離醉絲毫都沒有察覺到他那裏發生了什麽，他道：“現在已經離開大同福地了，馬上便能到我們約定的那個地方。甘棠此時在我身邊，但她的修為被封印了，無法使用來和你傳音。”

    淮南一匆匆忙忙地應了一聲，他道：“那你們等我一會兒，我盡快趕過去！”

    他現在才剛剛動身，就算使用了術法，也得一段時間才能趕到。

    離醉這才感覺到些什麽，不過他並沒有問他，隻是和他說道：“眼看著這雪越下越大了，阿七還在等我回去，你盡量快一些，我不想讓她等我太久。”

    聽他提起桃七，淮南一就問他：“將軍呢？將軍沒有和你一起嗎？”

    “嗯。”離醉應了一聲，“你快些吧，我最多隻等你半個時辰。”

    這話說起來肯定就沒完沒了了，離醉不想再和他說那麽多，隻想讓他快些過來。

    所以，就在他反應過來之前直接切斷了兩人之間的聯係。

    淮南一還想說什麽，他卻已經斷開了聯係，他隻能將那些話咽下，加快速度朝著約定的地方趕去。

    江月趴在他懷裏，因為不清醒，就絮絮叨叨地跟他說著話。

    “我為什麽不記得你叫什麽名字了？”她一隻手抱著淮南一的脖子，一隻手落在他的頭發上，拉了拉他的頭發。

    淮南一低頭看了眼被她握在手指間把玩的頭發，不免放柔了語氣：“我叫淮南一。”

    說完頓了下，問她：“你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嗎？”

    江月在聽到的瞬間反應就是搖頭，搖到一半意識到不對，又點了點頭：“我叫江月。江水的江，明月的月。”

    “江月。”淮南一低聲念了遍她的名字。

    “嗯。”江月聽見了他的聲音，她也以同樣的音調應了一聲。

    “小月。”淮南一又叫了她一聲，這次稱呼比剛才更為親密了一些。

    “嗯。”江月又應了一聲。

    淮南一低聲笑了起來，很快，他聽見江月的聲音貼著他耳邊響起。

    “小一。”

    她的聲音和另外一道聲音重疊在一起，回蕩在淮南一的腦海中。

    在聽到這道聲音響起的瞬間，淮南一就像是被雷擊中一般，渾身僵硬不說，身體裏還疼痛難忍。

    那些疼痛的感覺從身體上每一個地方會聚到心髒，讓他忍不住想要捂住心口，以免它難受到停止跳動。

    可他現在抱著江月，並不能這樣做。

    淮南一低下了頭去，他難受地蜷縮了下身子，眉頭緊緊皺起。

    見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應答，江月放開捏著他頭發的那隻手，微微移動著，落在他心口，輕輕撫了幾下。

    淮南一驚了下，愣愣地看著她。

    便見她撫摸著他的心口，小聲叫他：“小一。”

    淮南一從難受和驚訝中回過神來，他道：“不要這樣叫我。”

    江月抬頭看著他：“那我要怎麽叫你？”

    淮南一問她：“你想怎麽叫？”

    江月特別認真地想了想，和他說道：“我想叫的親密一些。”

    說完又小心翼翼地問他：“可以嗎？”

    淮南一的心就像是跌入了雲朵又或者是棉花中一樣，軟綿綿又暖呼呼的。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點頭應下了她的話。

    於是，很快他就聽江月喊他道：“小南南。”

    “……”淮南一陷入了默然。

    “小南？”江月換了個稱呼。

    “……”淮南一依舊沒開口。

    “南南。”江月又換了個稱呼，她趴在淮南一耳邊，柔聲喚他，“南南。”

    如果現在麵前有一麵鏡子的話，淮南一就能看見自己的臉一直延伸到耳尖，皆是一片晚霞紅。

    “……嗯。”如同蚊蟲叮嚀，小到幾乎聽不見。

    江月繼續喚他：“南南？南南！南南。”

    淮南一被她叫的特別不好意思，他低下頭去，江月的嘴唇貼著他的耳垂。

    又是一聲：“南南。”

    淮南一不自覺將速度調到最快，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和雪，涼涼的，卻吹不滅他心裏升起的火。

    他不吭聲卻紅了臉，江月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她笑了笑，緊緊抱著他將臉埋在他肩窩，沒再開口。

    混亂一片的記憶開始被慢慢梳理起來，江月漸漸想起以前的事。

    那些事情裏，並沒有淮南一的存在。

    於是她就疑惑了起來，為何他沒有早些出現。

    一想到這裏，她就低垂著眼睛，黯然傷神。

    懷裏的人突然安靜了下來，淮南一一時還有些不太適應。

    他低頭朝她看去，見她好像閉上了眼睛，便覺得她或許是又睡著了。

    淮南一紅著臉，強忍著內心翻湧而起的悸動，收回視線專心往約定的地方而去。

    此時離醉怕是已經帶著甘棠等在那裏了，他也得快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