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她的稱呼，總是會發生變化，桃七聞言便問他：“我到底是誰？你應該稱呼我什麽？”

    時衡繼續笑著，抬起手來指著她說道：“你是小狐狸，離醉的小狐狸。”

    說完好像突然察覺到自己說錯了什麽話似的，就又開口和她說道：“不對不對，你不是離醉的小狐狸，你是離醉的心上人，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最最在乎的人！”

    如果不是知道離醉是什麽樣的人的話，她怕是就要以為，是他故意讓喝醉酒的時衡說出這種話的。

    桃七低下頭彎了彎唇角。

    想到離醉，她就想起來他從妖族大殿離開時那個落寞的背影。

    那時的他，將她說得話一字不差聽了進去，心裏應該很難過吧。

    明明她最後見到的那個人是他才對，她卻覺得是言輕涯。或許，在她心中期待見到的是言輕涯吧。

    離醉肯定會這樣想，所以他才會離開。

    等見了他之後，一定要好好跟他說說這件事。

    桃七這樣想著，沒等她再想下去，思緒就被打斷了。

    “小狐狸，你怎麽有兩個腦袋？”時衡眨巴了下眼睛，歪著頭疑惑地看著她，“你還有四隻眼睛，四條眉毛，兩個鼻子，兩個嘴，以及……以及四個耳朵！”

    不等桃七說什麽，他又道：“不對不對！你的腦袋又變成三個了！”

    桃七歎了口氣，滿滿的無奈。

    本來是想要逗逗醉鬼，但卻發現這個醉鬼醉成了傻子，完全沒有逗他的必要，她就有些後悔剛才攔著他了。

    不過，既然已經將他給攔了下來，那麽她就得負責到底，把他安全送回他的住處去。

    盡管，這裏是他的地盤，就算她不送，他也不會有事的。

    “你個傻子！”她回了他一句，不等他再說什麽，就直接拉住他的胳膊，穩住他搖搖晃晃的身形，帶他往他的住處走去，“走，師娘帶你回去睡覺！”

    前不久，時衡對她叫過這個稱呼，所以在聽到他那樣說的時候，她就想了起來，便這樣自稱了。

    時衡被她扶著，隻是並不老實。

    他好幾次想要掙脫掉桃七的攙扶，又一次將他拉回來扶好之後，桃七想了想，試探性地跟他說道：“你乖乖跟著師娘走，師娘帶你去找甘棠。”

    一聽見甘棠的名字，時衡立馬就老實了起來，整個人也變得安靜了好多。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縮起脖子，小聲問她：“真的嗎？甘棠在哪裏？”

    桃七就笑著答道：“在你的夢裏。”

    酒醉的時衡知道自己受到了很大的欺騙，又開始掙紮起來。

    於是桃七就故技重施，又一次跟他說道：“你乖乖跟著師娘走，師娘帶你去找甘棠。”

    時衡停了下來，盯著她問道：“甘棠在哪裏？”

    桃七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回答，她道：“可能在你心裏。”

    雖然不同於先前讓他不滿的那個答案，但這個回答也是差不多的性質。

    隻是，這次時衡卻並沒有像剛才那樣又不安分起來，而是特別認真地點了點頭，應道：“對！她在我心裏！”

    他笑著，笑得像個傻子一樣。

    桃七嫌棄地收回視線，轉念一想，心裏有了個想法，便趁機問他：“阿衡，如果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可以娶甘棠，你願不願意？”

    時衡瞬間點頭應道：“願意！”

    他現在根本沒有什麽思考能力，原本打在眉心的清明訣不過是讓他可以走路，然後根據記憶的指引，回到住處去而已。

    短暫的清明之後，他就又醉了。

    見到桃七的時候，醉得特別明顯，所以她才會將他攔下。

    如今桃七明明知道他醉了，不會思考，隻會胡言亂語，卻還是問了他那樣的問題。

    在她看來，酒後並非胡言亂語，而是吐真言才對。

    這不，就她剛剛問得那個問題，若是換作他清醒的時候，他一定會拒絕，就算有可能不拒絕，也絕對不會像剛才那樣大大方方應下的。

    明明是願意的事情，卻怎麽也不肯表達出來，桃七雖然知道這是什麽緣故，卻不是很理解他的想法。

    所以，為了以後，也為了讓他勇敢一點兒，她便施法將方才那一幕給記錄了下來。

    桃七心道，等他清醒的時候，一定要放給他看看。

    想必到時候他的表情，一定會特別精彩的！

    光是想想，桃七就覺得很好看。

    或許是聽到了想要聽到的話，接下來的路程中，她沒有再趁機問他什麽，反倒是快要到他的住處了，時衡開口問了幾個問題。

    “師娘啊，我什麽時候才能見到甘棠啊？”

    “甘棠會原諒我嗎？她要是不原諒我，我該怎麽做啊？”

    “其實……其實她不原諒我也沒有關係，反正我們之間是注定了沒有可能的，所以還是趁早結束的好，對吧？”

    問出這幾個問題的時候，時衡口齒清晰，讓桃七一字不差，全部都聽到了。

    這些問題已經在時衡心中存在很久了，清醒的時候他就想問桃七，但是桃七那時候去了妖族，他沒有問成。如今她回來了，他見到了她，雖然神誌不清，但還是憑借著記憶，大腦將這些問題問了出來。

    他既然問了，那她就應該回答。

    不過，並不是現在。

    桃七扶著他進了他的小院，送他回了房間。

    等將他放到床上，看著他飛快入眠之後，她活動了下僵硬的馬上就要斷了一樣的腰，出去關上門，離開了那裏。

    她還得去看看齊淵，最重要的是，去找離醉。

    這次她直接使用了術法，並不再像之前那樣一步一步走去了。

    很快，她便從時衡的小院，來到了齊淵的小院。

    此時，離醉就坐在院子裏麵，桌上放著一壺茶，不過已經不冒熱氣了。

    很明顯，他已經在那裏坐了很久。

    離醉是背對著門口坐著的，一看見他的身影，桃七就腳步輕快地朝他走去。

    她知道可能在她還沒有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到了她的氣息存在。但她還是隱藏了腳步聲，來到他身後，彎腰趴在了他的背上，雙手環繞在他肩膀上。

    他的身上很冷，還有些濕濕的，桃七捏訣烘幹了他的衣服，側過頭來看著他：“坐在這裏幹嘛？一身露水也不管，不難受嗎？”

    離醉沒有太大的反應，甚至沒有扭頭朝她看去。

    他隻是淡淡地開口，答了句：“在想事情，沒注意。”

    不等桃七問他在想什麽事情，他就先一步問她道：“洲如月走了？”

    桃七扭頭貼著他的臉，輕輕蹭了蹭：“走了也沒走，他去妖族了，應該很快就又來了。”

    洲如月的氣息從鬼族消失時，他是知道的，他當時還在疑惑他怎麽突然走了，是什麽事情比救出封竹還要重要，讓他沒有再繼續糾纏桃七。

    現在聽到桃七的話，他知道原來他是去了妖族。

    而他去妖族是為了什麽，他心裏也大概有個猜測。

    見離醉不說話了，桃七就緊了緊抱著他肩膀的手，跟他說道：“他說他要去確認一件事情，順帶著問問言輕涯當年為何要那樣做。”

    事實確實是他猜測的那樣，離醉的思緒一下子就落在了先前她說得那句話上麵。

    心裏悶悶的，讓他很不舒服，不舒服的甚至想要掙脫開她的懷抱。

    離醉的衣服已經幹了，但他周身縈繞的寒氣，卻是怎麽也無法散去。

    桃七扭頭瞥了眼齊淵的房間，裏頭人頭攢動，那些醫官還都守在那裏，時刻注意著他的情況。

    人多眼雜，想做些什麽屬實有些不太方便。

    桃七收回視線扭頭看向離醉，在他耳邊問道：“離醉，你困嗎？”

    離醉皺了下眉頭，還未開口，突然覺得周圍環境發生了改變，而他則是被拉著失了重，朝著前麵倒去。

    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反倒是感覺到了一片柔軟。

    耳邊傳來一聲悶哼，隨即便聽見桃七喊道：“疼疼疼！胳膊！我的胳膊！離醉，我胳膊斷了！你快看看我胳膊是不是斷了！”

    眨眼間，桃七施法帶著他回到了他的房間，此時，他們兩個倒在床上，不過，他是趴在桃七身上的。

    倒下時難免控製不住力度，離醉聞言連忙起身，滿臉緊張地朝她胳膊看去：“怎麽樣？哪裏疼？傷到哪裏了？”

    桃七躺在床上看著他，在他拉著她兩條胳膊都檢查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什麽，然後不解地將視線落到她臉上時，便見她笑著朝自己伸出了手，一下又將他給拉了回去。

    離醉沒有防備，被她拉得再次倒下，不過這次他卻是使了力，抬手撐在床上，沒有直接像剛才那樣壓到她身上。

    “不是胳膊疼嘛，還拉我，小心我再壓到你，讓你疼得更厲害！”離醉瞪了她一眼，緊皺著眉頭問她，“傷到哪裏了？”

    桃七朝他笑著，抬手勾住他脖子，嬌嬌地撇了撇嘴：“傷到心了，心疼。”

    離醉聞言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麵上黑了一片，語氣卻比先前都柔了好多：“胡鬧！”

    勾著他脖子的手用力，桃七想要將他的腦袋壓下來，他卻梗著脖子，根本不從。

    又試了下，還是不行，她就收起笑意，委屈巴巴地問他：“離醉，你討厭我了嗎？為何不願意和我親近？”

    她這話問得離醉險些手上一軟，跌在她身上。

    他黑著臉沒有說話，抬手拉開勾在脖子上的手，想要坐起身來。

    察覺到他的動作，桃七就順勢起身，趁他坐起來的瞬間，將他壓倒在床上。

    一股好聞的花香伴隨著酒氣傳來，離醉沒再掙紮，任憑她趴在自己身上。

    他皺著眉頭問她：“你這是上膳堂了，還是怎麽回事？怎麽渾身都是酒氣？”

    桃七聞言低頭往身上嗅了嗅，果不其然一身酒氣。

    “我過來的路上碰到了正要回去睡覺的時衡，他喝多了，身上酒氣衝天。”

    她身上的酒氣，就是從他身上沾染來的。

    這也代表著，他們兩個肯定近距離接觸了。

    “你把他送回去了？”離醉問她。

    “聰明。”桃七笑著點頭，一邊捏訣，一邊朝他露出一個得意的表情來，“給你看個東西。”

    她抬起手來伸到離醉麵前，後者垂眼看去。

    一道白光伴隨著靈力從她掌心脫離，進入了他的眉心。

    很快，他的腦海中便出現了一副畫麵，正是她問時衡願不願意娶甘棠的那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