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西塢村【15】
    在宋一源看來，以墨傾的戰力，對付一兩個怪物，簡直不在話下。
    他根本就沒擔心過墨傾會吃虧。
    可當他見到墨傾和怪物戰鬥多個回合，依舊沒有占據上風時，漸漸發現了不對勁——怪物似乎跟墨傾一樣強大到離譜。
    他們倆一時之間難分伯仲。
    眼瞅著半個廚房都要被砸了，宋一源急不可耐，但這種級別的打架不是他能插手的。
    他團團轉時注意到怪物避開了散落在地扔燃燒著的木頭，忽而靈機一動，從灶裏抽出一根燃燒正旺的木柴，直接朝怪物後腦勺狠狠砸下去。
    怪物當即“嗷嗚”一聲，偏頭看到宋一源手中的木頭，臉上登時生了畏懼之色。
    “給我！”
    墨傾朝宋一源喊。
    她找到被扔到一邊的背包，從旁邊的口袋裏一摸，摸到一塊巧克力。
    “這霧估計得中午才能散。”墨傾看到滿村的白霧就頭疼，“下午去村周圍轉一轉，看看能不能找到阿布，或者別的怪物。到時候研究一下。”
    宋一源用手指蹭了蹭鼻尖。
    ——村裏的怪物，跟她的種族，有什麽關係嗎？
    “這可是僅剩的食物了，你不吃就沒有了。”宋一源說。
    “嗯。所以這村裏，肯定有認字的。有認字的就會有書本。”墨傾聳了下肩，“隻是，要麽就是被銷毀了，要麽就是被藏起來了。”
    “其他房間都這樣。”宋一源在一旁補充，“我甚至去那些倒塌的房子裏看過，也沒有任何私人物品。我猜，在房屋主人搬走前，他們都把自己私人物品帶走——或者處理了。”
    宋一源趕忙站起身：“我跟你一起！”
    “我聽說，沈娘曾經煉出了一個藥人，想為己所用。”宋一源說。
    他帶了小瓶煤油，又檢查了身上的打火機，這才跟上墨傾。
    兩人沿著小路走，穿過了院子，終於見到了房屋全貌。
    “都有些年頭了，”墨傾說，“不過起碼證明，他們是需要種田的。有廚房，證明他們需要食物。所以村裏田地肯定也有，隻是時間太久了，田地都荒了。”
    “你怎麽知道他沒想起點什麽？”
    “知道我為什麽才過來嗎？”墨傾問。
    剛剛跟怪物交手後，她愈發確定，這些怪物的戰力是可以跟她抗衡的。
    看著空蕩蕩的木箱出神的墨傾，忽然接了句：“沒帶走。”
    連私人衣物都沒有。
    “跟遲時什麽關係？”
    “《百毒集》。”宋一源說，“傳說你的《百毒集》在西塢村。她這麽執著，應該是有依據的。按照我們最初的猜測，西塢村裏應該住著擅長醫術的能人。”
    “還有嗎？”宋一源眼巴巴地問。
    “他是我們的同伴，如果他想起了什麽，為什麽不跟我們說？”宋一源從未懷疑過遲時，心情越來越複雜。
    “要不你去屋裏歇會兒？再過兩個小時，可能會好一點。”宋一源說。
    這一棟建築很快就逛完了。
    宋一源咋呼一叫，打斷了墨傾的注意。
    “怎麽說？”
    墨傾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心不在焉地回。
    村莊仿佛獨立於這天地間。
    “是這麽個情況。”
    “是啊。”
    在這裏幾天，可真就飽受了“饑寒”的折磨。
    宋一源：“嗯。”
    宋一源慢慢地呼出口氣，讓自己接受眼前這一事實。
    她又慢條斯理地將木蓋放回去。
    宋一源平靜了會兒心情。
    他搓了搓手：“我就隨便猜猜。你是醫聖，比我更了解一些。”
    “這麽奇幻？”
    墨傾抬了抬眉：“也不算奇幻吧，江刻說，如果真的通過霧找到了西塢村，那麽這霧大概率是影響到了磁場，才會造成‘西塢村在地圖上消失’的詭異現象。”
    宋一源頓了頓，分析：“這可能是某種習俗。”
    “嗯。”
    ——這種級別的生物，她還是頭一次見。
    屋內有些昏暗，視野不佳，墨傾把手電筒打開了。
    宋一源解釋：“剛剛那個怪物不是怕火嗎，煤油易燃，帶上保險一點。”
    宋一源又說：“哪怕他們真的都是文盲，不用上學之類的，可這樣一代一代紮根這裏的村莊，連個祖宗祠堂都沒有！簡直離譜。”
    他更疑惑了：“所以說，一點私人物品都不留，到底是什麽原因啊？”
    “這就是你精心做的粥？”墨傾踱步過來，低頭往高壓鍋裏一看，眉頭皺得老高。
    墨傾剛揭開廚房土灶大鍋上的木蓋，聞聲回頭：“看不到一本書？”
    都帶了包，也不往包裏塞點吃的……他也是頭一次見。
    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良久，墨傾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怪物對火焰有明顯的反應，處處避開墨傾的攻擊，晃了兩下後，最終他一下就竄沒了影。
    往裏走又是一個房間，有一個衣櫃和一張床和幾個木箱子，但床上無被褥，隻有一個空架子，衣櫃裏隻有兩套陳舊的被褥。
    墨傾終於明白，宋一源說的“一點私人物品都沒有”，究竟是什麽意思了。
    成不了米飯，也不能叫粥。
    墨傾頓了幾秒：“我的看法是，如果是私人藏書，極有可能被銷毀。但需要傳承的書——極有可能藏在某個地方。”
    收獲不大。
    宋一源小聲嘀咕：“該找的我都找了……”
    “門是上了鎖的，但都生鏽了，一推就能開。”宋一源給墨傾演示著，直接把門打開了。
    兩人一邊說，一邊來到老屋前。
    作為全村唯二能住人的房子，這棟房子腐朽得不算嚴重，家具物品都很齊全，隻是積了厚厚的灰塵，空氣中盡是沉悶的黴味。
    宋一源隻覺得脖子後麵在吹冷風，涼颼颼的。
    墨傾回答。
    宋一源沮喪地低下頭。
    萬籟俱靜。
    “我沒見過。”墨傾坦然地說，“你不是天才醫生嗎，發表一下你的看法？”
    沒想到這“最後一頓”直接翻車了。
    宋一源怔了半天：“那我們出去，也隻能在有霧的時候？”
    宋一源心思一動：“去找嗎？”
    “我不知道你和遲時是怎麽進來的，但能進來，應該也跟這霧有關。”墨傾說，“我和江刻一致認為，進西塢村，必須通過這霧。所以沒有霧的時候，我們根據地圖，怎麽也找不到這裏，但在霧裏沿著路線走，就順利到了這。”
    “……很遺憾，知識盲區。”宋一源歎了口氣。
    他環顧一周，找到一塊抹布，總算借助著工具，從火堆裏將高壓鍋拯救了出來。
    “如果要煉藥人，沒必要大費周章抹除村民的生活痕跡。”墨傾說，“何況這種地方與世隔絕，有什麽必要？”
    “阿布最遲天黑就會回去。”宋一源對村周圍的怪物心有餘悸，“怪物的戰力太強了，我覺得我們還是等救援比較妥。”
    竹床和八角桌上空無一物。
    “……”
    “不是還可以吃草嗎？”
    墨傾隨口一回。
    她偏頭，看了看屋前的道路：“我先去村裏轉一轉。”
    還沒撕開，宋一源就湊了過來。
    “可他不是失憶了嗎？”
    “先隨便看看吧。”墨傾說。
    高壓鍋“皮糙肉厚”的，摔一兩下什麽事都沒有。
    她找她的。
    “我問你呢，”宋一源莫名其妙，“剛剛你不是說了嗎，私人物品沒有帶走——你怎麽知道的？”
    墨傾緊鎖的眉頭一鬆，像才回過神：“什麽？”
    又看了眼高壓鍋，宋一源勉強道：“這怎麽說……也能吃吧？總之是熟了的。”
    宋一源神情漸漸凝重。
    “沒有。”墨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隻是想讓你不這麽焦慮。”
    蓋帽早就掉了，高壓鍋內的氣也放得差不多了，宋一源輕易將其打開，可滿懷欣喜的心情，在見到高壓鍋裏的食物後，頓時就跌落穀底。
    “要吃你吃。”
    “我們要是出不去，豈不是會被餓死？”宋一源耷拉著眉眼。
    宋一源想了想，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當然，他沒有說——既然怪物的戰力可以跟墨傾五五分，那麽他跟在墨傾身邊不一定安全，還是帶上另一層保險比較穩妥。
    同時說著自己的想法：“你不覺得很詭異嗎？搬家不會把所有私人物品都帶走，但全村統一處理——有什麽必要？想徹底消除自己的存在痕跡？還有，你不知道有多離譜，我翻遍所有地方，都看不到一本書！他們全是文盲嗎？”
    走出一步，他又想到什麽，跑到小桌子前，把煤油燈提起來，將燭火吹滅——煤油得省著點用。
    “……”
    木箱子也是空的。
    宋一源點點頭。
    “再前麵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另一間還可以住人的房子了。”宋一源抬手往前一指。
    墨傾又看向他。
    墨傾站了起來。
    他出生好，從小到大，哪怕再吃苦，也沒挨過餓。
    宋一源沒點頭，也沒搖頭，緊緊盯著她。
    進了右側的餐廳，入眼的依次是單人竹床、八角桌，以及一個老式櫥櫃，僅三樣，是以前農村常見的擺設。
    墨傾沿著長滿雜草的石子路來到一棟倒塌的房屋前，停下了腳步。
    他挽尊：“我也沒怎麽用過這種高壓鍋，估計水放錯了。”
    但意思很明了了。
    櫥櫃裏倒是有些碗筷——跟宋一源現借住的房子裏的是一個款式。
    墨傾回頭。
    墨傾沒有直接回答，隻道：“遲時或許有別的方法。”
    儼然不相信宋一源的樣子。
    “你這種猜測，可能性不是沒有，但很低。”
    墨傾奇怪地問，仿佛自己失憶了一般。
    宋一源趕緊將木頭扔給了墨傾。
    “不了。”
    “鬼知道。”
    墨傾將巧克力掰斷，分了一半給宋一源。
    墨傾不假思索：“你吃吧。”
    “隨你。”
    墨傾瞥了他一眼：“你還是想想自救的問題吧。”
    “說。”
    “他不是跟阿布很熟麽，指不定知道點什麽。”
    墨傾讚同地點點頭。
    墨傾光是看著就沒一點食欲。
    良久，他才道：“所以，就眼前這情況……我們在沒霧的時候，是無法離開西塢村的。如果要離開，隻能選有霧的時候。可是，怪物會在霧裏襲擊我們。”
    “啊——我的粥！”
    院子裏雜草叢生，發黃的枯草扔紮根於地底，長得有一兩米高，攔住了進去的路。但宋一源上次來時，生生用腳踩出了一條小路。
    “你看到那邊的鋤頭、扁擔、木桶沒有？”墨傾指了指靠牆的一排生產工具。
    墨傾和宋一源決定往西走，去這個村子最早的建築遺跡看一看。
    裏麵全是米飯糊糊。
    她環顧四周，緩緩說：“那就得問他了。”
    “嗯。”
    宋一源點到即止。
    環顧了一圈，墨傾皺起眉頭：“什麽都沒有。”
    “我不知道，感覺沒帶走。”墨傾將木盒的蓋子鬆開，蓋子又蓋了回去，她隨意道，“再找找吧。”
    好在宋一源是個脾氣好的，沒有跟墨傾置氣，而是跟上她的步伐。
    墨傾懶懶地掀了下眼皮，沒有跟他掰扯。
    墨傾便這幾天的經曆，以及進西塢村的過程，跟宋一源說了一遍。
    “對，一點私人物品都沒有。”宋一源推開往客廳的木門，拍了拍手，“生活用品都擺得整整齊齊，好像走的時候特地打理過的。”
    “是挺氣派的。”宋一源讚同道，“占地麵積大一些，還有個院子。雖然房子空著沒人住，但房屋老舊得沒那麽快。我懷疑以前住那裏的，起碼得是個村官。”
    “我這麽說了？”
    “是啊，”做過老師的宋一源，對書本極其敏感，“不止沒有書，村子裏沒有類似學堂的建築，也看不到任何文字——村入口那三個字不算。可你看他們的建築規劃，全都井井有條，沒有一點文化，怎麽做到的？”
    她毫不在意地道：“我來的時候觀察過了，村附近資源豐富，有不少可以吃的，過十天半月沒問題。何況春天來了，物產隻會更豐富。”
    墨傾斜了他一眼，沒有搭話。
    宋一源：“……”謝謝，更焦慮了。
    墨傾看著村裏漸漸散去的霧，眉頭不自覺地籠了一層凝重。
    “這怪物竟然怕火。”宋一源追上兩步，在周圍張望了一圈，有些難以置信，“可阿布不怕啊，我每次煮飯都沒見阿布避開。”
    墨傾說：“比你住的要氣派啊。”
    墨傾奇怪地看著他。
    “有沒有一種可能，西塢村有一個變態大夫，想練出這樣一個藥人，所以把全村人都變成了周圍那些——”
    “……很難不讚同。”
    墨傾嘴上應著，卻拿著手電筒，慢慢參觀起來。
    宋一源一怔：“什麽？”
    他忍不住抬手搭在後頸揉了揉。
    院子外有一米高的土圍牆，入口是木柵欄，現在已經腐朽了。
    就是因為剩下的米不夠做成一頓飯的，宋一源才想做成粥，總歸是能吃上一頓。
    牆上沒有日曆、海報。
    “你還記得沈娘為什麽執著進西塢村嗎？”墨傾問。
    *
    早上八點左右，天色漸明，霧散去一些，但村莊四周仍舊是白茫茫的一片。
    “什麽意思？”宋一源忽然意識到不對勁，連忙問，“江刻呢？霍斯呢？他們不在外麵接應嗎？”
    雖然村裏還有霧縈繞，但墨傾還是能看到輪廓。
    宋一源滿臉懵。
    宋一源聽得一愣一愣的，抬手揉了揉腮幫子，眼睛都瞪直了。
    宋一源一邊走一邊說：“我有一個腦洞，你要不要聽一聽？”
    墨傾和宋一源坐在小板凳上，四目相對。
    “……”宋一源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嘶，不是，瞧你這意思，還想在這裏長住？”
    “沒了。”墨傾將背包直接扔給他，“我包裏沒什麽吃的，要江刻那裏才有。”
    空氣尚有些冷，四麵八方無孔不入，宋一源穿著衝鋒衣直哆嗦，可一看墨傾眉都不皺一下，便挺直了腰杆，強撐著。
    “……”
    宋一源跑向被毀的土灶，先是伸手去抓高壓鍋，很快就被燙得收回了手。
    他發現墨傾一直站著沒動，奇怪地朝她走了幾步：“怎麽不走了，發現了什麽嗎？”
    “我感覺……”
    墨傾盯著前麵的廢墟，爾後又看了看旁邊的道路。
    她喃喃道：“好像來過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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