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章 結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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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程看他眼睛滴溜溜的亂轉,心中不禁好笑,於是他臉上故意做出了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

    “這可是好事,畢竟蛇無頭不行,偌大一個華夏,沒有一個強力的人物主持,怎麽能夠趕走列強,複我中華?”

    幕僚聽了這話不禁心中大定,如果李程是革命黨人,肯定不會說這種話的。

    革命黨人對於袁大頭複辟稱帝一事,哪個不是提起來就破口大罵,斯文一些的也是怪話連篇,哪裏會像李程這樣,直言不諱的讚同?

    幕僚一伸大拇指,笑著讚同道:“先生雖然年紀輕輕,卻是個有見識的。不像南邊那些革命黨人,整天就知道瞎鬧。殊不知這天下隻有平安穩當一些,才能休養民生,自強自立。”

    李程聽了這話,倒是有些驚訝了。

    看不出來,這個小胡子一副封建餘孽的打扮,思想上卻還很有見識。

    幕僚看著李程那驚訝的神情,心中頗有自得,“先生雖然學得西方的學識,但我華夏文化博大精深,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也不都是糟粕啊!”

    李程頓時對他大感興趣,起身邀請道:“先生見識非凡,若是不棄,不妨坐下同飲,暢談天下。”

    幕僚矜持的說道:“那便叨擾了。”

    叫來店夥計,李程要了一些下酒小菜,點了兩壺好酒。

    兩人坐在窗邊,開始談天論地。

    通過交談,李程得知,小胡子幕僚名叫錢為紳,是清同治十年(1871年)出生的人,他出身於一個小地主家庭,家境頗為殷實,而他又是家中獨子,頗受父母寵愛,自小父親就給他延請老師,教他識文斷字,從那以後,他便苦讀詩書,四處求學。

    光緒十二年(1886年),在他年僅十五歲時,便輕鬆的中了秀才,可惜的是,後來考舉之路頗為不順,直到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三十二歲的他才勉強中了舉人。

    沒想到,還沒等他考中進士時,清廷就宣布退位,華夏從大清變成了民國。

    可憐他半生苦讀,沒等有個出息,就被斷了念想。

    為了討生活,這些年他東奔西走,四處奔波。

    好在經過一位同窗好友的推薦,做了鄭縣縣長的幕僚師爺,近兩年生活才算穩定下來。

    李程則編了一個自幼隨長輩出國留學,如今長輩客死異鄉,他也學成歸國,親人卻找尋不到的苦情戲碼。

    由於李程的話裏話外透露出的見識確實不凡,錢為紳也不敢斷定他說的是真是假。

    畢竟按照李程的說法,他出國時,大約是光緒年間,那時候錢為紳還在為了前程苦讀。

    而中州大地幾經戰亂,戶籍資料早就亂成了一鍋粥,當地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想要查證那是勢必登天。

    索性錢為紳也不再去想了,一心一意的和李程聊起來,隻要確定了他不是革命黨就行。

    於是兩人在二樓邊喝邊談,縱論古今中外,暢談當今時局,直到日頭西斜,錢為紳實在是不勝酒力,這才興盡而散。

    臨走之時,錢為紳還極力邀請李程明日去他家中做客,李程幾番推辭,最後礙於盛情難卻,隻得答應了下來。

    ……

    李程叫過店夥計準備結賬,卻被告知錢師爺已經把賬會過了。

    李程不禁有些啞然失笑,這個錢為紳倒是個妙人,作為舊社會出身的文人,卻沒有一點迂腐的思想,人情世故極其練達,倒是可以結交一番,說不得日後需要人手的時候,就用的上了。

    李程正要邁步走出醉仙居,卻聽到嘩啦一聲響,隨後店夥計崔二柱忽然大聲喝罵道:“你這夯貨,竟然跑到這裏混吃混喝,也不打聽打聽醉仙居的東家是誰!今天你怎麽吃的,就怎麽給我吐出來!”

    李程轉身一看,崔二柱擰眉瞪眼一臉凶狠的看著地上歪倒的一個老人,手中舉著一條棍子,作勢就要打下去。

    老人一身赭色長衫漿洗的有些泛白,花白的頭發和胡須打理的整整齊齊,枯瘦的臉上還頗有些不凡的氣質,若不是此刻倒在地上有些狼狽,活脫脫的就是一個學富五車的老學究。

    李程看著老人一臉尷尬的樣子,心中不忍又有些歎息。

    “二柱,不要動粗!他欠你多少,我來給他墊上!”

    崔二柱轉頭一看,是李程在說話,立刻變了一副笑臉。

    “喲,先生,這怎麽好意思……”

    嘴裏說著不好意思,崔二柱卻收起了棍子,向李程這邊走來。

    李程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

    他從口袋裏摸出了兩枚銀元,遞給了崔二柱,“這些夠了嗎?”

    在此時的市麵上,一塊銀元至少能買二三十斤大米,比起十多年後,隻能購買十多斤大米,價值還要堅挺的多。

    而李程拿出的銀元,是他自己比照現在的大洋隨手做出來的,成色上要比市麵上流通的各式大洋還要好得多。

    崔二柱看到李程拿出兩枚嶄新的銀元,不禁眼前一亮。

    “夠了夠了,足夠了!”

    他接過銀元,拿起一枚用嘴一吹,隨即放到了耳朵邊,一陣清亮的嗡鳴聲在他的耳邊響起,好一陣子才消失。

    崔二柱的臉色頓時更加諂媚,“多謝李先生!多謝李先生啦!”

    地上的老人慢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邊整理衣服,一邊衝李程說道:“你幫我墊上,我也沒錢還給你。”

    崔二柱啐了一聲道:“李先生是留過洋的大學問人,哪裏會看得上這點錢!”

    李程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崔二柱連忙住了嘴,走開了。

    李程衝老學究微微一笑說道:“老先生不必介懷,相逢即是有緣,這次就算我請您老了。”

    老學究點了點頭,沒有再言語,自顧自的離開了醉仙居。

    李程看著他蹣跚著腳步離去,心中不禁又有些感歎。

    生逢亂世,是何等的不幸啊!

    崔二柱又走了過來,看著老人離去的身影,撇了撇嘴說道:“李先生真是白費了一片好心,這老……老頭連個謝字都沒有!”

    原本他想要口吐惡言,卻被李程斜了一眼,連忙改了口。

    李程看了看崔二柱,淡淡的說道:“二柱,你我也算有些淺緣,今日便要告誡你一番。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贍養孝敬自己的長輩時不應忘記其他與自己沒有親緣關係的老人。就算你做不到,但與人為善總是好的。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以後你若是不能改正,少不得會惹出禍事,甚至殃及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