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師尊,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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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你這麽想死,那本座今日就成全你”

    蔭胄似乎發現了血池中白沉的不對勁,也明顯對對麵前的瘋子失去了耐性,使出全力,不出幾招,便將那人重擊於地,

    一口腥甜之味從喉嚨竄上來,含著血氣,忍著劇痛直步再次衝上前與他拚命。

    結果依舊,又被他強悍的黑氣侵退,再次震倒於地,身軀發軟無力,但她早已忘卻身上的傷痛,眼中血絲暴虐,緊緊盯著眼前的人,她痛恨,痛恨自己不能殺了他,

    很快洞口湧進來很密密麻麻的魔兵,一片混亂之下,見有兩個闖入者,趕緊握緊武器一擁上前,圍堵住昆堯。

    “魔皇大人,您沒事吧”帶頭的魔族將領俯首詢問道。

    蔭胄一派自然抬手,表示無礙。

    魔皇,地上的人更加憤恨不已,他竟然是魔域之主蔭胄,這一千多年來,她想過找那個巫師報仇,可尋不見任何蹤跡,她是怎麽也沒想到他就是魔域之主,

    她怎麽會這麽蠢,從前的她怎麽就沒有看出他魔族的身份,為什麽不在最開始出現在她麵前時就該不顧一切殺了他,

    這樣就不會導致後來的一切,害人又害己,

    她是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之地,還間接讓與白羽族世代相傳交惡不融的魔族壯大,她可真是蠢到極致。

    “那那個人怎麽辦”魔族將領望向血池中的白沉,此刻他定定站著,眼睛緊閉沉浸與魂眼的記憶中。

    蔭胄走向前,望著強烈閃爍的魂眼,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帶著迷離渙然,

    輕輕抬起手,向血池中的人施法,一團紫黑色氣直向白沉的背影而去,

    “你要做什麽”昆堯怒吼,想要阻止,而身體卻提不上一點力氣,骨頭如同散架一般。

    蓮台中的魂眼燦閃得更加強烈,猛烈撞擊著蓮台周圍的結界,欲要躍出。

    蔭胄的魔氣縈繞著白沉,而有他介入,白沉顯得更加煎熬痛苦,身軀抽搐不止。

    “白沉,你快醒醒,你到底在幹什麽,白沉”昆堯撕心對著血池中的人喊著。

    雖然能感覺白沉更加痛苦,但她也漸漸發現,蔭胄的魔氣對他並沒有惡意,反而是在幫他,幫他擺脫夢魘與控製。

    這是為何?蔭胄到底想做什麽,為什麽他會幫白沉,

    白沉身軀顫抖得越發厲害,麵目猙獰鐵青,而蔭胄的魔氣仍然在輸出,臉上生出了吃力疲憊之態。

    一雙眼睛忽然睜開,下一秒,隻見池中人兩手撐開,一股混雜的力量從他身體中噴發而出,洞中所有的人包括蔭胄在內,全都受此震懾,擊潰於地,一片嚎叫之聲。

    昆堯本就趴在地上,受他力量的影響較小,卻還是本能的埋下頭,減少傷害。

    赤水翻湧,金菏翠蓮一瞬間毀滅殆盡,整座魔宮震蕩搖晃,蔭胄奮力抵擋卻還是受到重創,而其他的小兵小將則當場死傷一片。

    一陣驚駭之力虎嘯而過,白沉輕輕一躍跳出血池,周身散發著玄氣,英眉淩厲,邪惡威壓一切,右眼深藍而又夾雜著血絲,兩眼處黑沉陰鷙,冷懨疏離,

    而此刻他正一步一步朝著昆堯走來。

    她拖著受傷沉重之軀一點點挪動後退,望著走來的人,眼中帶著絲恐懼,雙手努力撐著地麵,努力地遠離他,就是在死亡的邊緣本能求生,

    這個人發瘋的時候就是野獸的狀態,沒有理智,誰都不認識,隻會攻擊人和殺人,那日她與風時鶴費了半生之力才將他控製住。

    直至抵靠住後麵的石牆,她無路可退,她隻能帶著絲絕望的看著眼前的人。

    “阿沉,……”

    步步沉重之伐靠近,他的身軀壓下,一陣黑影籠罩,昆堯本能的閉上眼睛。

    哪知下一秒她被環住,身體瞬間變輕,重心向上,這是一個輕盈而溫暖的抱,

    “師尊別怕,我帶你離開”聲音低沉沙啞,神情沒有任何變化。

    昆堯“……”

    她一時看不明白,這個人是正常的白沉,還是魔心控製的白沉,她摸不著頭腦,也沒有能力反抗。

    後邊,蔭胄捂著胸口慢慢站起,嘴角噙著血。

    白沉毫不理會,穩穩抱著昆堯足間一點,朝著外麵而去。

    而整個魔宮在剛才那場震動中就已經完全備戒,所有魔族侵巢出動,向著他們的方向而來,

    昆堯隻覺得一片迷糊半醒狀態,卻極為安心地躺在他的懷裏,

    而後又是靠著他溫暖的寬背,靠在他的肩頭,大批魔族人如同萬馬奔襲,混亂的人群圍堵,刀光見影閃爍,

    他拚命廝殺,禦靈間發揮出它從未有過的力量,他身上不知劃出多少個口子,又有多少個窟窿,她能聞見那股刺鼻,又令她厭惡的血腥味,又有多少魔靈魔獸化作灰煙,還有坍塌之聲轟隆震懾,四周斷壁殘垣,一片狼藉。

    而更多的魔人與魔獸又湧現將他們圍堵。

    “放下我吧,這樣下去你會沒命的,”昆堯用力敲打著他的背,可此刻太過虛弱,敲得毫無氣力,對白沉來說也無任何感覺。

    而背著她的人沒有回應她,隻認真擋殺前來阻止的人,又努力踱步前進。

    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能感受到身下的人已經滿目瘡痍,幾次跪地難起,在這亂刀雜亂之間,卻將她護得極好,一有完全不能躲開的傷害時,他會選擇用自己的身軀去擋,讓她毫發無損。

    從前她是想方設法的要保持這副身軀,可現在她有點後悔了,這副身軀太弱,弱到容易受傷,容易因為承受的傷痛而迷糊暈厥過去。

    她從始至終都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多年前如此,此刻也是如此,靜靜地看著周圍事態的發展,直至一切淹沒歸於沉寂。

    一間破敗的小廟中,

    潮濕肮髒惡臭,時而老鼠嘰喳窸窣竄翻,就是地上的草也帶著濕氣發黑,木梁鬆垮,時有白色木灰從朽木中掉落,屋頂破了好幾個大洞,霧露之水一滴一滴的滴落,落在地上發出滴答之聲,

    白沉一步一個腳印將她背進裏麵,這是他唯一找到的避難之所。

    帶著一身的傷與疲憊,脫下滿是血氣破爛的外衫鋪在潮濕的地上,輕盈地將他的師尊放在上麵,自己剩下一層血沾未幹的中衣。

    “師尊,師尊,”眼中噙著淚沫,心疼焦急而不知所措。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又讓師尊受傷了,都是我不好”握著昆堯冰涼的手貼著自己的唇,一個勁的怪罪責備自己,

    昆堯借著靠近他的手,輕撫著他的臉頰。

    “師尊”白沉明顯一驚,眼中淚光點點,喜悅襲來。

    “你這個,逆徒,要把我哭死嗎”昆堯虛弱道,&nbp;目光懨懨。

    “哈,師尊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白沉喜淚笑迎,手舞足蹈,

    “咳咳咳……”

    見此,白沉馬上又焦急起來“師尊,師尊你到底怎麽樣,哪裏不舒服哪裏痛”

    此刻他靈力消耗殆盡,根本無法探查她的傷勢,也無法給她運功療傷,隻能眼巴巴的看著她忍受煎熬。

    她輕輕搖頭安撫道“沒事,就是很累,很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那師尊快點好好休息,我就守在這裏,”

    白沉欲要將她放平,讓她躺著。

    而昆堯卻抬手阻止“我現在想喝水,也想睡覺,阿沉,我要先做哪個才好啊”昆堯虛著眼,嘴唇慘白,麵目虛虧。

    她現在感受不到身體有任何靈氣支撐,身體沉重而幹涸,像脫水的遊魚爆曬在陽光下,虛脫無力,此刻她很渴也很困。

    “水,水,我去給你找水,你等著”

    慌忙環顧四周根本沒有可以喝的水,隻能艱難站起,踉蹌跑出破廟,

    模糊的身影離她越來越遠,她伸手想去抓,想去阻止,而那身影隻能在她的視線中消失殆盡。

    跑出廟門的白沉拖著虛殘的身體尋找了許久,都沒有發現有水的痕跡,他更加慌亂,口中隻碎碎念著水,水,找水,

    他害怕他會忘記,會在下一秒撐不住失去意識倒下,一睡不醒。

    不知昏亂踉蹌走了多少地方,天漸漸沉了下來,霧氣更濃,更濕,彌漫無空,蒼茫一片,視線隻見三米,月不知何時掛上中空,卻在霧罩之下模糊如同虛影。

    幾次摔倒,草被壓盡濕泥之中。

    終於,在這潮濕的月色下他聽見了潺潺水聲,

    他喜極蹣跚擋開前麵的荊棘樹叢,奔向溪水,就如同久旱中的甘泉,讓他渴望瘋狂,

    著急下直接踩進水中,用手掬了一捧水,興奮至極,可沒走多遠,手中的水就差不多點點漏盡,空空的隻是沾濕的手心,

    於是又折反回去,再捧起水,心想,這次絕不能再讓水漏卻流光,

    可水依舊從他顫抖的手中漏流而出,他隻能再折回,蹲在溪邊憤恨的拍打著溪水。

    這是山郊野外,沒有陶瓷瓦罐,也沒看見大張的葉片,他走出破廟已經很遠,於那廟來說這就如同杯水車薪。

    明明是平時那麽簡單的事,此刻卻如此困難。

    無轍之下,他隻好摘下許多小葉片,耐心地一張張疊起,層層相互,好半天總算是疊成了一個錐體圓窩,總算是裝得下一捧清水。

    可在這密霧之下,又對於他此刻腦袋不怎麽清醒的狀態,幾次被地上的荊棘和石頭絆倒,卻努力的護住手中的水不讓其再撒落一滴,還幾次走錯方向,背道而行,發現不對,又回轉重走,來回在月色霧下折騰了不知多久。

    終於在某一條路徑的盡頭看見了荒寂破廟,踏上殘損破敗的石階,衝進門檻,

    而下一秒怔在原地,腳步僵硬難動。

    因為他看到了這樣的畫麵,這是從未見過的,那足夠震顫他以往的認知,可那確實就是他的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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