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章 麵具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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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後之人聲音洪亮,傳遍整個山間,此刻正處於崖邊,身下便是深淵岩火。

    昆堯未轉身,隻稍稍偏頭,冷哼一聲,語氣中帶著不屑,“你想死,沒人攔著”,說完,步伐再次邁開。

    崖邊上的人隻等來那人的一句冷漠暗諷,十為不甘,聲音略帶顫抖,再大聲道“我,我真跳了”

    前方的人依舊在步步向前,對他的話語沒有半點回應,躊躇之間,咬牙將心一橫,雙手撐開,整個身子向後倒去。

    重心無限垂落,身軀墜下,周圍的山壁快速從眼旁劃過,像是自己這半生的種種過往,那片滾滾沸騰的紅色在眼中越來越明亮,越來越刺眼,越來越大,能將他瞬間吞噬。

    雙目合緊,兩角擠出紋路,全身肌肉收縮,人無論下定多大的決心赴死,在麵臨死亡時,身體都會本能的產生恐懼。

    融岩越發逼近,火流噴星,熾烈滾滾,熱浪上烤而來,他會如同下餃子一般,落到裏麵會頃刻間融化,化成灰煙消失。

    下落的過程是短暫也是慢長,從一開始的自信,到害怕,再到閉眼接受結果。

    就在與那沸騰岩漿相近之時,身體驟然停住,周身被靈力包攬,形成一個氣團,驚魂未定下,圓球上浮,一股吸力再上,如墜落一般的速度直衝而上。

    直到懸浮在崖平麵之上,那戴著胖娃娃麵具的人右手抬起施法,靈力環繞住他。

    稀星碎風之下,他露出了笑,他知道他賭贏了,

    他猜得沒錯,搶奪魂眼的妖就是他的師尊,是絕不會看著他去死。

    戴麵具的人右手忽然抽動一下,靈力散盡,他落在地上,

    昆堯左手撫在右肩,才調理褪去一點劍氣,這一動用內力,傷口便又開始裂開,轉過身再不想理會這個瘋子。

    見她要走,立馬緊張起來,生怕那人又走離而去,“師尊”大步上前,從後麵環住了那不言又將離去的身影。“我知道你是不會看著我死的,你就是師尊,是我的師尊,藏不住的,”

    麵具下的人木那住,瞳孔急驟,身軀僵硬,隻聽那人充滿磁性的聲音帶著溫熱氣息,在耳際繼續道“已經好久不見,我真的很想你,每天都在想,別走了,你明明說過再不騙我的,你為什麽總是說話不算話,我明明可以是你最忠心最親近的人,為什麽你總是不相信我,總是把我當成一個外人。”帶著低沉的哭腔哀求,也帶著埋怨和溫柔。

    在笑顏喜慶眉眼彎彎的麵具上,不知情緒,不知波動,卻沒有拒絕,身軀也未動搖,就這麽任由他輕輕擁著,任由他碎碎說著埋怨話語,久久都沉靜不語。

    “我,我還傷了你,竟然傷了師尊,真是該死,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怎麽能把你傷得這麽重,我都幹了些什麽,該要,該要怎麽做才能彌補啊”身後的人忽然意識到些什麽,低頭下看,那紅色刺目的血痕,像是一朵雪蓮遭受了猛烈的摧殘,頓時情緒掙紮不定,不可置信,愧疚感,負罪感湧上,痛恨不止。

    就在懷中的人未注意之間,隻感覺那個腦袋慢慢壓下,一個吻落在她的肩背上,隔著破衣的傷口處,溫柔而細膩,小心翼翼,如同在蜻蜓點水,細細移動,緩慢柔撫。

    昆堯微顫,卻沒有生氣躲避的意向,多日以來的奔走顛沛,讓她眷念這份親近的慰藉。

    “一定,很疼吧”

    藏匿的半塊魂眼自發飛出,通體藍紫幽光,璀璨至極,浮現在眼前,似也有靈識一般,也跟著難過,靠近她的肩頭。

    “已經,不疼了”麵具之下聲音再不是低沉沙啞之態,而是她原本正常的聲音。

    這久違的聲音叫他一怔,卻也叫他安心下來,輕輕將她放開。“師尊”

    戴麵具的人慢慢轉過身來,白沉深深瞧著那張明明笑顏燦爛可愛的麵具,那兩眼的深洞中依舊傳出了虛柔,

    手不自覺的抬起,緩慢一步步試探,大手握住那張麵具,輕輕將它拿開,幽光暗沉。

    昆堯不阻止,也毫不掩飾,麵目蒼白顯得清蕭冷淡,而眼中卻含著潤色,流盼影動,深含春水瑩瑩,楚楚若浮萍,

    許是幾月未見,盡管知道是他的師尊,是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麵容,可這一刹那還是叫他動容著迷,癡醉於其中。

    在他還在愣神中時,那飛懸的半塊魂眼朝他衝襲而來,狠狠砸向他的臉,將他逼退後,像是在吃醋,在阻止他多看,也像在發泄什麽仇恨,更像是在為昆堯出頭,為她教訓這個人。

    白沉一手捂著額頭,不知所措,帶著委屈,“啊,它為什麽打我”,

    話語未落,那石頭又向他而來,他趕緊兩手擋在眼前,無論怎麽阻擋,這石頭就是不放過他,屆時他也怒不可遏,它們本為一體,這半塊石頭打誰都行,怎麽能打他,“你這臭石頭,看我不教訓你”

    說著便要去抓它,而那石頭靈性極強,知道他要反擊,趕緊飛至昆堯的背後,微微探頭躲藏。

    白沉無奈,在昆堯的身前停下來,望著後麵得意輕跳忽閃的石頭,得意洋洋,他怒意不止卻無可奈何,“師尊,它打我”

    “你是怎麽跟來的”昆堯發問,

    “啊,這個,在血池知攔不住你,就在你身上灑了覆有靈力的熒粉,夜一黑,四方施法,你去往哪裏,路上點點星星的都露出來了”

    在血池出口,他確實不是為了攔她,而是為了與她相近,將熒粉抹在她的衣擺之上,隨著一路動搖和風吹,熒粉定然會抖落。他隻需在黑色籠罩之時,一點一點尋找那掉落的熒光,就能找到她的去處。

    回頭看去,這片黑地之上,星點隱隱若顯,雖然不明顯,但若仔細一看,便能看到,內心哼笑一聲,暗道好小子,把心眼都玩到我頭上了。

    “嘿嘿,師尊莫要氣腦,我也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放心吧,沒人看到,也沒人知道,”白沉露出得意一笑。

    “不,更多的人看到跟來才好”

    “啊?”白沉一愣,頓時不解,小心問“師尊,你,你到底想做什麽”,一下子機靈驚蹙起來,“師尊,那魂眼你不能帶在身邊,現在三界六道的人都在找它”

    昆堯慢慢走上前,“好了,今天舊也敘了,你該回去了”

    “我不回去,這次我不聽你的”

    “最近你也很累,應該休息一下”

    “師尊在說什麽,我怎麽會累呢,我要留在你身邊”白沉完全失控,他所著急的和她說的完全不在一個點上。

    昆堯抬手食指忽然點在白沉的眉心,白沉霎時一愣,不明所以,兩眼翻上,瞬間如一條莫名其妙的小狗,“唔,師尊做什麽”

    “乖,你累了”

    猶如魔音招引,意識到不對之時,眼前的那張白淨的臉開始晃動,由清晰到模糊,直到徹底看不清,“師尊,你……”。

    一手伸至半空中,立馬垂落,眼前黑色完全,白眼一翻,整個人癱軟落於地,再無了聲音。

    昆堯收回手,長籲一口氣,淡淡道“好好睡一覺,睡醒後,你的世界會變得很幹淨,不會再有魂眼的痕跡,更不會再有殺戮爭奪,你永遠都隻是一個普通人”

    那半塊魂眼似有感應,帶著光在她身前撲騰跳躍,時而飛近地上的人,時而又飛至她的眼前,幽光閃爍,好似也感到不解和著急。

    一把將魂眼抓在手中,未有一絲憐惜,它也沒有反抗,光依舊沒有弱下來,甚至更加強烈,昆堯不由眉皺,白沉未來之前,這魂眼幾近暗沉,力量幾乎被隱藏,這是她費了很大的勁得到得到的效果,

    這天底下,沒有誰比她更了解魂眼,

    為了讓這半塊魂眼隱去力量,她不惜再次前往冰域,花了百日,費盡心力淬煉凝聚天地之寒,才得到一抹極寒之氣,將其交給南璃大祭司,讓她在魔域伺機將這抹極寒之氣投入神石之中,也才讓這半塊魂眼凍住,失去力量,與一塊普通的石頭相差無幾,魔族沒了魂眼的保障變得不堪一擊,注定傾巢覆滅。

    而白沉一來,這塊魂眼就磨滅了石頭內的寒氣,恢複正常,勃勃生機,她猜的沒錯,他們本是一體,相互在一起會有心境感應,會受對方的影響,盡管她並不認為她淬煉的寒氣能阻止這塊魂眼很久,可白沉隻需一靠近,就能將她所有的努力彈指一揮,化為白費。

    好在,現在這塊魂眼的光無論是灼烈還是微弱於她來說都無所謂,掌心用力,將它再次緊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