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前的討論到此為止”、“大公會議正式開始”，格裏高利的這兩句話，竟然是要把之前的會議結果全部推翻，重新進行！
    這一下，那三名紅衣主教可就不樂意了。雖然做賊心虛，但他們中還是有一人跳出來說道：“格裏高利，你來晚了！你列出來的那九十五條論綱已經全部討論完成，大公會議已經進行到最後一個議題了！”
    “大公會議已經開始了？你是起太早了還沒睡醒嗎？”格裏高利不屑地搖了搖頭，“按規定，大公會議需要在使徒——也就是我的主持下才能進行。我沒來，誰能宣布會議開始？”
    “格裏高利，你說的這隻是不成文的規矩。”又一個紅衣的主教站了出來，“會議召開的時間是今天上午七點，遲到超過一刻鍾，則視為主動放棄參會。相應的時間、地點、規定，都已經以書麵的形式提前通知給了所有人，你身為使徒，更是應該遵守這個規矩。可你看看你麵前這個日晷，現在已經都快要十點了！難道我們這麽多人，還都得等著你一個不成！”
    大公會議的參會人員來自帝國的四方各地，其中不乏有一些有資格參會、但因為路途遙遠、事務繁忙等原因而主動放棄參會的人員。如果一定要等所有人到齊才開會，那這大公會議就永遠都開不起來，所以才會有遲到一定時間視為放棄的規矩。而那紅衣主教說“已經以書麵形式通知給了所有人”，那就是咬定是格裏高利自己的原因導致遲到的了。
    “你剛剛說，你把會議的時間用書麵的形式通知給我了？”
    格裏高利死死地盯著說話的那名紅衣主教，那銳利的眼神就仿佛要把他的整個身體給貫穿。
    “當然！”那紅衣主教使勁挺了挺胸，“那上麵白紙黑字，把開會的時間、地點寫的清清楚楚，你該不會自己遲到誤了會議，就推脫說你沒有收到吧？”
    這句話說出來後，那三名紅衣主教心裏都開始暗自發笑。格裏高利自然是沒有看到那什麽文件的，但倘若他此時公開這麽說出來，那就是落入了他們預先設好的圈套——這次會議不讓格裏高利參加，是萬王之王親自授意的，但即便如此，如果真的不給格裏高利發會議時間變更的通知，追查下來，他們免不了要承擔責任。所以經過商議之後，他們還是把通知給好好地發出去了，隻不過，那通知被夾在一堆厚厚的書中、極不容易發現罷了。隻要去聖堂內把那封文件給抽出來，那格裏高利就是啞巴吃黃連，自討苦吃。
    但格裏高利又怎會輕易上當？他素來知道這群紅衣主教的作風，見他們敢當眾咬定以“書麵”的形式發了通知，心裏就已經明白了個八九分。他並沒有如那些紅衣主教期望的那樣順著話題說下去，而是輕輕地笑了一聲，反問道：“既然發了通知，那你們倒是說說，通知上的地點是在何處？時間又是在幾點？”
    那三名紅衣主教並未察覺到格裏高利的問話有何問題，直截了當地說道：“地點當然就是在這個廣場！時間當然就是上午七點！這件事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難道還有什麽疑義嗎？”
    “時間真的是在上午七點？”格裏高利繼續問道。
    “當然！”
    “不能提前、也不能拖延？”
    “一秒也拖延不得！”
    “那我們該如何確定現在的時間？”
    “格裏高利，你不要想著詭辯！這個廣場的正中就是日晷，現在是幾點，日晷上清清楚楚，眾人看的明明白白！”
    “是嗎。”格裏高利冷冷地說道，“那你們現在回過頭去看看，日晷上現在是幾點？”
    “都說了，已經十……”
    人群忽然出現了一陣騷動！
    前排的人使勁地揉著眼睛，後排的人則爭搶著從縫隙、從高處朝著廣場的中心眺望，所有看到日晷的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震驚——因為那日晷上的陰影，不知在何時已經改變，從十點的方位、回到了七點！
    很多人下意識地舉頭看向了天空。他們更為震驚地發現，那原本已經快到天空正中的火辣辣的太陽，竟正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而且，向外溢著朝陽特有的柔軟、和煦的光輝！
    格裏高利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那聲音雖然不大，但卻清晰地鑽入了會場每一個人的腦髓之中：“如何？現在才剛剛是七點。讓會議開始吧？”
    汗水，浸濕了那三名紅衣主教的衣衫。
    他們當然知道這是格裏高利使用了魔法，但這挪轉日月、移星換鬥的大能，卻已經遠遠超乎了他們的想象。要知道，就連傳說中的“不滅使徒”克羅狄斯，都隻能在自己獨特的魔法陣中做到這一點，如果真是格裏高利靠自己的力量輕描淡寫地做到了這一切，那恐怕就連萬王之王都不是他的對手！把他打成異端，更是成了一句無稽之談！
    人群中，忽地傳來了一陣蒼老的歎息聲。
    “格裏高利，收手吧。告訴我，現在我們位於何處？這裏應該已經不是伊斯法罕了吧？”
    參會的眾人聽到這句話，立刻就像剛剛爭搶著看日晷那樣爭搶著朝著廣場的外圍望去，果然，廣場外的景色已經大不相同。原本的城市、街道，都已經變成了遼闊的曠野。大風吹過，帶來了一層又一層的黃沙。
    那個說話的老人走了出來。格裏高利微微一驚，因為那位主教正是當初為他施洗的神父。即便放眼整個十字派，他也是一名德高望重之人。
    他微微低頭，回答道：“是的，這裏是阿非利卡南部的沙漠，這裏，正好還是上午七點。”
    “格裏高利，你的那九十五條論綱，我已經仔細思索了幾個月了。我想不隻是我，參會的所有人都有仔細思考過其中的每一個細節。我們不是這三名紅衣主教的下屬，而是你的下屬，這其中大多數人都尊重著你。雖然有人玩弄把戲，讓你不能參會，但已經通過的每一個議題的結論，都是由我們仔細思索後得出。即便在你的主持下重新討論一次，我想，結果也是相同的。”
    說著，他伸出了四根手指：
    “其一，十字派的所有教士、主教、大主教、紅衣主教、乃至使徒，都必須以清淨生活作為道德標準。這一點，我們認同你。”
    “其二，萬王之王兜售贖罪卷並不合理，需要停止。這一點，我們認同你。”
    “但是，其三，我們普遍認為，凡人無法理解神明。如果不通過被神所選中的使者、不通過被神所示意創立的教會，和神明的溝通就無法進行。”
    “以及，基於這之上的其四：教會的一切傳統、教規，與《聖經》具有同等的地位，不容任何的質疑。”
    “如果有人覺得我概括的不夠全麵、或是對我概括的內容不認同的話——”
    他轉過身子，看著到會的那一千兩百多名代表：
    “那就盡可能地舉起手來表示反對吧。格裏高利既然已經到場，你們的意見，自然會得到充分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