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生與死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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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雨回大夏北疆軍營。

    風晴川回出雲國風家。

    張謀帶著張驥、張騏也走了,據說是要先遊曆西域,然後去北荒之地。

    楚越沒走,因為他答應了神機子,要進斷魂洞采集清靈之氣。

    曾經同生共死的隊友,頃刻間天各一方,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次相聚,甚至不知道這一生還會不會再次相聚。

    畢竟天下太大,人生卻太短!

    饒是楚越見慣了離別,也不禁有些喟然。

    來斷魂穀三年,關係稍微親近的也就這幾個已經離去的少年男女,不管是張謀還是風晴川,乃至南宮雨,他們都是人中龍鳳,以後必然都有一番成就。

    張謀最初接近就懷著某種目的,楚越知道,他也明白,反正不是惡意,所以大家都揣著明白裝糊塗,三年下來,關係居然也變得融洽親近。

    風晴川,楚越到現在也不知道和他的相遇到底是九先生的安排,還是風家的手腳,或者是風晴川自己的心思,不過楚越也確定,風晴川絕對不是像他表麵看起來那般隨性直接。

    對於這兩人,楚越雖然已經認可他們朋友身份,可心中卻始終還是有三分防備。

    南宮雨,若說楚越真正認可,甚至可以生死相托的反而是這個莫名其妙結識的姑娘。

    她直接幹脆,心思純粹,若是認可你就會真心以待,若是不認可你,絕對連話都不會多說一句,不會有絲毫的掩飾。

    張謀和風晴川這樣的人可以做朋友,可南宮雨卻可做至交知己。

    楚越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心潮也微微起伏。

    三年,不長,也絕對不短,明明發生了很多的事情,可一細想起來卻仿佛又是一晃而過。

    小夭……現在在哪裏?

    這三年來,她過得好嗎?

    想到那個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的女孩,楚越手不禁一緊,感受到手中刺痛,才意識到有些走神,攤開手掌,看著那一枚嫣紅的玉簪,一時間又不禁呆住。

    兩年前他還能從蛇牙買到小夭的消息,可是自從黑蜂洞出來之後,蛇牙就再沒有一點關於小夭的消息。

    開始的時候楚越還以為是蛇牙封鎖消息,直到後來風舞兮回去送信來說風家也沒能收集到關於小夭的消息,他才知道,事情隻怕比他預想中的更加複雜。

    風家沒有消息尚可理解,畢竟大夏的勢力範圍他們就算有些眼線,掌控範圍也絕對有限得很,可是連蛇牙這樣天下著名的情報機構都沒消息,那就隻有一種可能。

    有更強大的勢力封鎖了關於小夭的消息,讓蛇牙根本收集不到,或者說收集到消息也不敢泄露。

    以小夭的身份和實力,顯然不夠資格弄出如此大的動靜,根源應該是在和她同行的那位不知道來曆的婦人身上。

    當初小夭被人帶走救治,絕處逢生,現在卻又因人引禍,隻能說福禍無常,同時又福禍相依。

    不過,楚越並沒有多少擔心!

    有的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因為以他的猜測,出現這種情況不外兩種可能:

    其一,小夭和那位帶走她的神秘婦人並無性命之虞,隻是有人出於某種目的不願讓人知道她們的行蹤,所以讓人強行封鎖消息。

    其二,小夭和神秘婦人已為人所殺,隻是因為那神秘婦人背後有強大的勢力,殺她之人怕被人報複不敢泄露她的死訊,所以封鎖消息。

    兩者當然都有可能,可是楚越更傾向於第一種可能。

    不隻是因為第一種可能更符合邏輯,而是因為他更願意相信小夭還活著!

    他都活下來了,她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就死?

    此前楚越還打算離開西域之後就去找小夭,隻是幾天前在那夢境般的場景中見過老道之後,就改變了注意——有如此大敵虎視眈眈,就算找到小夭,也隻會被他拖累。

    雖然他知道小夭很可能也已經被卷入了一場深不可測的漩渦,可是,和他將來所要麵對的對手比起來,隻怕也是小巫見大巫——如果老道說的是真的。

    晉級聖境,方有保命的機會,還能有比這更可怕的敵人?

    隻是想想,就已經讓人生不出半點抵抗的念頭!

    而且,還真的有前世今生——直到現在,楚越依然覺得這一切都極其扯淡且難以置信。

    可不管他信不信,直覺告訴他,這一切都不是假的。

    如果他要活命,就要想方設法的晉級聖境,而且速度還要快,否則極可能在此之前就被人殺死了。

    人真特麽是奇怪的動物,為什麽會那麽怕死呢?

    人死之後若是真的什麽都沒了,那就是無知無覺,有什麽可怕呢?若是死後真有輪回轉世,那就開始另一段不同的人生經曆而已,又有什麽可怕的呢?

    這個道理很簡單,可是為什麽還是每個人都怕死?

    楚越曾經就這個問題問過老道。

    ——人死之後怎麽樣誰也不知道,不過人怕死,是因為——本能!

    ——本能?

    ——就像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困了要睡覺,人會做錯會想錯,但是本能絕對不會錯!所以,死亡之後不管是什麽樣的,都一定是極其可怕的事!

    當時楚越覺得老道說得好像挺有道理,後來卻又發現好像是老道在糊弄他,可是再問的時候,老道隻說了這麽一句——連生的問題都沒弄清楚,又何必去想死的問題?

    這句話楚越一直都覺得很有道理,所以他再沒想過人死之後又如何的問題。

    可是今天,他卻突然又想了!

    噹!

    斷魂鍾響。

    該進斷魂洞了!

    楚越站起身,關好窗戶,然後穿過院子向山下廣場走去。

    ~

    蓮花島,神龍船塢。

    李福站在船塢的門口,他覺得自己現在一點福都沒有,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幾乎瘦了一半。

    可是他卻不敢有半句怨言,因為一起站在這裏的不止是他,還有琅琊王府的兩個高級護衛,兩個供奉,以及他們的主子——琅琊王幼子李朗。

    自從柳無意帶著小夭霸占了神龍船塢之後,他們就過上了這囚徒般的日子,除了拉、撒,就連吃喝都是讓人送來的——沒人敢趁機偷跑,因為誰都知道絕對跑不了。

    這種罪對武者來說算不了什麽,可李福就是一普通人,對他來說,這種日子簡直就像是地獄。

    李福本以為老王爺收到消息之後很快就會派高手來救小王爺,然後順便也帶著自己脫離苦海,可是這種希望一天天的被消磨。

    一個月的時間,沒有任何王府的人出現,琅琊王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有這麽一個兒子。

    李福覺得是受罪,可張一山的感覺卻恰恰相反。

    張一山已經二十年未有寸進,他本身無門無派,進入王府的目的就是為了尋求突破。

    可王府競爭激烈,以他的修為不算墊底,卻也排不上什麽名號,當然不可能得到王府的高階密籙之類的東西,心灰意冷之下,這才會來蓮花島。

    他自己其實也早就知道,若是沒有際遇的話,這一生大抵就老死於此,可是際遇這種東西,實在太過縹緲。

    直到柳無意的到來,才讓他看見了一絲希望。

    當日被柳無意輕描淡寫的鎮壓之後,張一山不但沒有半點沮喪,反而興奮得幾乎要跳起來。

    他雖然看不透柳無意的修為,卻直覺她絕對不遜色於琅琊王,甚至猶有過之,這樣的高手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他能與其交手而不死,本身就是一種際遇。

    何況,這種機會還不止一次。

    戌時,月色正盛。

    張一山望著大廳的大門,眼神充滿了期待——那個叫小夭的小姑娘又要在大廳練劍了。

    他當然不是想要偷學劍法,雖然小夭是他生平僅見的天才,所練的劍法也是聞所未聞;他也不是想要偷聽小夭每天練劍之後柳無意的講解指點——當然也聽不到她們在說什麽。

    他期待,是因為柳無意在指點了小夭之後,偶爾會給他一個機會,一個對她出手的機會。

    向一個可能是聖境的武者出手,即便對方什麽都沒做,也絕對是每一個武者夢寐以求的機會,這和得到某些強者留下的武道領悟沒什麽差別。

    雖然張一山的每次出手,都如泥牛入海,甚至連柳無意的護體真氣都難以攻破,可是他得到的好處卻難以想象,隻從董山那嫉妒得發紅的眼睛都能看出一二來。

    近一個月來,張一山雖然隻得到三次出手的機會,卻已經隱隱有了突破的跡象,他相信隻要再來兩次,二十年都沒能突破的這道坎就能徹底碾碎。

    大廳。

    小夭徐徐收劍,然後垂手而立,等待師姐的指正。

    這三年來,她一直都在練這一招劍法。

    是的,隻有一招!

    可是,雖然隻有一招,這一招卻有著無窮的變化,她每天都學一種不同的變化,到現在已經學會了八百七十九種。

    柳無意說,這是世上最複雜的劍法,也是最簡單的劍法,同時也是最可怕的劍法。

    複雜,是因為它有一萬種變化,資質不夠的人窮一生之力也難以學會;

    簡單,是因為它確實隻有一招;

    可怕,是因為從古自今,還沒有一個人能接下這完整的一招。

    劍法名為——混沌!

    “完了就去休息吧,不用陪著我這老太婆,船造好之後,到了海上可就再難有這麽平靜的日子了!”

    柳無意目光停留在那副刺繡上,下針如飛,那最後的柳葉卻始終難以圓滿。

    小夭卻沒有離開,反而挨著她坐下來:“師姐,這一招真的非要將一萬種變化學全不可嗎?”

    “當然!所謂萬變不離其宗,千舉萬變,其道一也,不離於宗,謂之天人!唯有學會所有的變化,融會貫通之後,才能領悟其武道真意。怎麽突然問這個問題,怕了?”

    柳無意抬頭,停下手中針線。

    小夭搖頭道:“不,我隻是想問,能不能每天學兩種變化?”

    “原來你是急了!”

    柳無意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微微搖頭:“不行!‘混沌’不僅僅是劍法,同也錘煉神魂的無上法門,乃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個中好處,等你入微之後,自然就明白了!”

    “你現在年紀太小,加之根基又弱,所以決不能急功近利。每天學一種變化剛剛合適,再多你的神魂就禁受不住,否則不消數日,便會神魂受損!”

    柳無意眼神慈愛,道:“千萬不要去嚐試,明白嗎?”

    “我知道了!”

    小夭微微垂首,點點頭。

    “怎麽,還有什麽問題?”

    “我們是不是要有麻煩了,師姐?”

    柳無意微微一愣,隨即微笑:“怎麽這麽問?”

    “我們在這裏這麽久都沒人找來,顯然不太正常。畢竟外麵那人還是什麽王府的小王爺,這種人最好麵子,人被師姐您扣了,按理說,他們根本不可能一點表示都沒有啊?”

    柳無意拍拍她的腦袋,淡然的笑。

    “你說的不錯!這一代的琅琊王李儒,三十年前我曾見過一次,此人好大喜功且極愛麵子,他的兒子被我扣了,當然不可能沒有一點表示!不過,也算不得什麽麻煩。”

    “可是他一個月都沒動靜,難道不是有什麽陰謀?”

    小夭有些擔心。

    柳無意搖頭道:“孩子,陰謀是在實力不及對方的時候不得已而為之。李儒自大,慢說他未必知道我的來曆,即便知道,他多半也不會認為自己實力不如我,最多也就是多做準備,然後多帶了幾個人而已!”

    “那他怎麽一直不來?”

    “不,他其實在十二天前就來了!”

    柳無意說著,抬頭望了望遠處。

    小夭吃驚:“來了?那他們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柳無意道:“自然是因為有人讓他們不能有動靜了!”

    “有人?”

    小夭愕然,然後思索道:“難道是我們路上遇到的那個老頭姬重?”

    柳無意讚許的點點頭:“姬重修為不弱,又代表皇室,李儒再怎麽自大,也要給他一個麵子,所以,隻要姬重在,李儒就不會明目張膽的動手的!”

    “您是說他會偷偷的動手?”

    “如果他兒子沒在這裏的話,應該會的!”

    小夭愣了一下,她一直以為柳無意扣下外麵的幾人隻是一時興起,完全沒想到居然是當做人質的,可是要是不扣人,那琅琊王也不會來吧?

    豈非是自相矛盾?

    “對於有的人來說,兒子被人打了是丟麵子,養的狗被人打了也同樣是丟麵子,沒什麽區別的!”

    柳無意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麽。

    “那琅琊王到底會在什麽時候出手呢?”

    小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