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棚裏

    “從戎，這是怎麽回事？”

    宋爺爺躺在床上咳嗽，昏暗的燭火下，隱隱約約能看見宋從戎身上被石頭砸過的痕跡。

    宋爺爺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宋從戎的肩膀。

    “沒什麽，就是今天幹活的時候摔了一下。”

    宋從戎搖搖頭，沒有把白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他。

    爺爺現在已經很累了，自己不能再讓爺爺擔心。

    可宋爺爺是誰，一眼就能看出宋從戎的言不由衷，若是從前，他必定能立馬給孫兒討回公道，可現在他隻是個牛棚裏的犯人，還帶著一身病，連牛棚都出不去。

    “從戎，是爺爺對不起你，當初你要是跟著你爸媽多好，雖然也要下放，但至少爸媽在身邊。”

    “都是爺爺拖累了你。”

    宋爺爺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落寞。

    自己戎馬一生，到了老，卻家人離散，隻有一個孫兒在膝前，偏偏自己還不能讓孫兒過上好日子。

    想到這兒，宋爺爺愈發心痛。

    喉嚨裏傳來一陣癢意，宋爺爺扣著喉嚨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宋從戎趕緊上前給宋爺爺拍背順氣，“爺爺，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沒什麽拖累不拖累的，作為孫兒，我有義務孝敬爺爺，作為兒子，我更要在爸爸不能盡孝的時候替他盡孝。”

    宋從戎心裏很清楚跟著爺爺的境遇會是怎樣的，但是他從來沒有後悔過。

    隻是，偶爾也會有點想他們。

    “不說這些，爺爺，我今天交到了一個很可愛的小朋友。”

    宋從戎和爺爺說這些讓他傷心的事，故意撿了些開心的事兒說給他聽。可他現在的境遇，哪裏會有什麽開心的事，挑來挑去，也不過隻有下午遇見北北這件事能說。

    “哦？是嗎？沒想到我們的從戎也交到了朋友。”宋爺爺有些欣慰孫子能夠交到朋友，“是個什麽樣的小朋友呀？”

    宋爺爺的問話讓宋從戎想起下午的北北，“她很可愛，是個女孩子，大概三歲左右，叫北北，不過……”

    不過我對她說了討厭的話，以後她應該也會像今天的那些孩子一樣討厭自己吧。

    這些話宋從戎放在心裏沒有說出來，他不想讓爺爺擔心，爺爺隻需要開心就好了。

    “不過什麽？是不是從戎你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惹人家小朋友生氣了？”

    宋爺爺哪裏不了解自家孫子的性子，別扭的很，簡單點就是不會說話，肯定是說了什麽不好的話惹了人家生氣。

    “爺爺你怎麽知道？”宋從戎有些慌亂，眨眨眼又垂下眸子，“不過她看起來好像沒有不高興的樣子。”

    北北對情緒的感知非常敏感，大部分的時候她是通過感知而非單純的聽一個人的話來判斷是否友善的，所以即便宋從戎說了不喜歡北北，但是天生敏銳的北北沒有感受到宋從戎的惡意，於是完全就沒管他的話。

    “不管人家小朋友有沒有生氣，既然你覺得這件事做的不對，那下次見到人家了就好好道歉，告訴她你的真實想法。”

    宋爺爺摸了摸宋從戎的腦袋，語重心長道。

    “嗯，我會的。”宋從戎認真的點頭。

    也不知道北北是個什麽性格的小朋友，希望從戎能夠交到一個真正的好朋友吧，這孩子，終歸還是太孤單了。

    宋爺爺眼神深邃的看向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知青院

    付梓新隻用一隻手指頭頂著北北的額頭，就讓北北不能再進半分。

    “壞人。”

    北北奶凶奶凶的罵道，小手臂揮舞的起勁兒。

    哼，北北從來沒受過這麽大的委屈，就連今天被兩隻雞撞倒的委屈都沒這麽大。

    北北打不到付梓新，就氣呼呼的轉過去用屁股對著他。

    付梓新好笑的看著北北矮墩墩一坨的背影，心中感歎怎麽這個團子連背影都這麽可愛。

    “北北你別生氣好不好？”

    付梓新湊上去哄道。

    “不好。”

    又是奶呼呼的小奶音。

    沒想到小家夥氣性還挺大，付梓新撓撓頭，從兜裏掏出來一顆糖。

    “我請你吃糖糖，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可愛一點，付梓新還特意用了疊詞。

    北北有點好奇的看著付梓新手裏的糖，這是可以吃的嗎？

    “糖糖是什麽？”

    沒辦法，北北是個從神界來的小土鱉，啥也沒見過，看什麽都稀奇。

    付梓新沒想到北北連糖是什麽都不知道，想到北北無父無母心裏不由有點兒心疼。

    “糖糖就是可以吃的零食，很甜很甜，吃了可以讓人很開心。”

    這麽神奇嗎？

    北北將信將疑的看著付梓新。

    付梓新乘勝追擊，繼續道:“隻要北北你不生氣了，我就把這個給你。”

    說完還剝開糖紙，香甜的氣息在空氣中蔓延。

    北北眼睛一亮，矜持的點點頭，

    “那行吧。”

    然後烏黑圓潤的大眼睛盯著付梓新手上的糖果，付梓新立馬了解，狗腿的把糖喂給北北。

    這可是這個壞家夥非要給的，可不是我主動要的哦。

    北北別扭的想著，下一秒就被糖果的口感征服。

    香甜絲滑的口感在口腔裏炸開，北北忍不住用力的嘬了嘬糖塊兒，開心的眯起眼睛。

    小jiojio忍不住晃蕩一下。

    這也太好吃了吧！！！

    鳥蛋瞬間從北北心裏的第一名下降到第二名。

    “還生氣嗎？”

    付梓新問。

    北北搖頭，“不生氣了。”

    吃了這麽好吃的糖糖，她就是再生氣也氣不起來了。

    “那你要是叫我一聲哥哥，我就再給你一顆糖糖。”

    付梓新貪心不足，還想聽小團子叫自己哥哥。

    北北有點猶豫，這個人看起來有點不太聰明的亞子，隻有小孩子才說兩個字兩個字的說，他都這麽大了還說糖糖，而且剛剛還欺負小孩子，她不是很想叫哥哥。

    可是，糖糖真的好好吃哦。

    要不然就叫一聲？

    北北的心逐漸偏向糖糖。

    “哥哥～”

    最終北北還是奶唧唧的叫了聲哥哥。

    付梓新直接血槽清空，北北這也太可愛了吧，不愧是自己的妹妹。

    一日為妹，終生為妹，叫了一聲哥，他就是她一輩子的哥。

    付梓新一臉姨父笑，笑得見牙不見眼。

    崽崽也太乖了叭～

    嗯，果然這個哥哥還是有點傻。

    北北用同情的眼光看著付梓新，看在這個哥哥這麽傻的份上，自己以後還是不嘲笑他了吧。

    小屁股往邊上挪了挪，姐姐說不要和傻子玩，會傳染的。

    嘴巴裏的糖塊兒被北北用小舌頭頂到左側，左側的臉頰凸起了小小一塊，隨著北北嘬糖而慢慢移動。

    付梓新看到了，他的手又癢了。

    這個劍他是一定要販的。

    果然，下一秒就叫他伸出罪惡之手戳了戳凸起的糖塊兒。

    付梓新都做好被北北凶的準備了，沒成想北北淡定的不行。

    “哥哥，我不會歧視你的。”

    北北故作老成的咳嗽兩聲，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著他。

    “這個糖糖就給哥哥吃吧，哥哥長這麽大一定經常被別人說傻吧，不要不開心，多吃糖就好了。”

    語重心長的說完這些，還拉過付梓新的手，把剛剛他給的糖又放了回去。

    難怪這個哥哥要隨身帶糖糖，肯定是因為他暴露了他很傻這件事，經常被別人欺負，所以總是不高興，然後就要經常吃糖糖來開心。

    “要是以後哥哥不開心了，一定要記得吃糖糖哦，要是忘記帶糖糖了，還可以來找北北，北北可以哄一哄哥哥。”

    要樂於助人，這是北北從小就知道的道理。

    就算姐姐說傻子是會傳染的，她也不能不管這個傻傻的哥哥。

    北北這麽聰明，就算被這個哥哥傳染了，肯定也不會變傻的。

    北北用力點頭，她對自己的智商有很大的信心。

    雖然這個哥哥是大人，但是大人也會有不開心的時候，所以大人也是要哄哄的，就像姐姐不開心的時候也想要北北哄哄一樣。

    有時候大人總是小瞧小孩子，覺得小朋友就是什麽都不會。但是往往大人都小瞧了小朋友的力量，小朋友也有他們的智慧。

    就好比在神界的時候，大人們總是覺得北北很弱，要保護好北北，可有時候他們的神力都沒有北北強。

    “不是，我怎麽就傻了？”

    付梓新覺得北北的眼神不對勁，但他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

    “對，哥哥不傻。”

    哥哥隻是聰明的不太明顯，北北小朋友非常善解人意，不去提他的傷心事。

    北北一臉認真的點頭，但是眼裏的同情卻無法讓付梓新相信北北的話的真實性。

    “北北準備吃飯了。”

    趙若水在廚房裏喊了一聲，北北應了一聲，然後和付梓新道別。

    “哥哥我去吃飯了，你一定要堅強一點哦。”

    說完就進屋去了，小短腿掄的飛快，付梓新都還沒來得及挽留，隻好一頭霧水的回自己屋裏了。

    “北北這小家夥……是覺得我是傻子嗎？”

    付梓新還是不能理解，自己也沒做什麽傻事兒啊，怎麽就變成北北眼裏的傻子了。

    這樣自己還怎麽在北北麵前立英明神武的哥哥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