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天，烏雲破開漏出天光，兩人也從天上返回了地表。
    畢竟隻是切磋，點到為止就行，無論是龍代表還是林可可，心裏都明白。
    “現在的他是要比我強一些。但也隻是普通情況下，要是我動用全力，他不一定是我對手。”
    林可可都囔著回到林緣身邊，看樣子是在之前吃了點小虧。
    林緣笑了笑，開口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現在知道山下高人有多少了吧，你沒出全力，龍先生又出了幾分力呢？”
    “哈哈，林先生客氣了。林小姐的刀鋒可是犀利得很，我也隻是勉強擋下呢。”龍代表擺擺手，走進屋子，大方地落座在林緣旁邊。
    他眼中深處藏著精芒，視線落在林緣身上。
    林可可的戰力已經讓他很驚訝了，而林可可的哥哥實力又到了什麽程度？
    “先前聽林先生說想要在周山門停留一段時間，不知是否有找到落腳的地方？如果不嫌棄，可以來我的庭園暫住。”龍代表發出邀請。
    一旁的潘然心忍不住懸了起來，短短時間的相處，他已經發現林緣是位溫和的人。假如林緣真的隨龍代表走了，那麽從此以後，他們也就基本沒有聯係了。
    天下雖大，但6階以上的超凡者依然還是少的，能夠相遇就是很大的機緣。
    “想辦法把他留下。他走了，我還觀察個什麽？”星火在潘炎腦海中催促道。
    “您老也太高看我了吧？”潘炎心裏吐槽，“一邊是我們周山門的大boss，一邊也是毫不遜色的大老，我細胳膊細腿的，拿頭阻止啊！”
    “您老不是神通廣大嗎，別人千裏眼還能遠距離觀察呢。”潘炎埋汰道。
    星火笑罵：“你懂個錘子。很多東西不親身接觸是永遠無法察覺的，那林緣絕對不凡，身上似乎有著我等層次手段的痕跡。可惜我現在隻不過是本體的一點餘暉，否則哪還麻煩得到你。”
    星火層次？
    潘炎一愣，麵色變得凝重起來。幾十年前他偶然在雜貨市場買到了星火石，幾十年後，他無比肯定，星火絕對是一位仙神打底的強者。
    他左看右看，隻覺得不遠處的林緣實在是普普通通。好吧，他們周山門的大boss看起來也人畜無害的。
    “大老總是愛裝萌新，還讓不讓真萌新生活了。”潘炎嘴角一扯，心裏默默吐槽。
    察覺到背後亂瞟的視線，林緣結束沉思，偏過頭朝著潘炎看了一眼，把後者嚇得夠嗆，接著對龍代表說道：
    “難得的繁華啊！我們旅行到了這裏，確實打算停留一段時日。不過卻不是休息，而是想在這城市裏到處走走。這裏的莊園在郊區，反而方便我們出發。所以龍先生的好意，我們就心領了。”
    龍代表心裏雖然遺憾，還是爽朗說道：“走天下路，觀天下景。林先生的瀟灑自由是讓我輩羨慕的。這城裏有智能中樞管控，我會把兩位納入白名單，如果有事，林先生可隨時聯係我。”
    林緣點了點頭。
    之後就是普通的閑聊，林緣與龍代表分享著各自生活裏的趣事。林可可盤坐一旁，對兩人的交流不感興趣，將刀橫放在腿上，獨自感悟著之前戰鬥的心得。
    而作為莊園主人的潘然兄弟則恭敬地侍立在桌邊，添茶倒水，放置瓜果，在聽到林緣和龍代表對於修行的一些看法時，偶有頓悟，內心更是激動不已。
    一時賓主盡歡。
    能源塔頂層，十二麵王座上光影閃爍，最終出現了七位身影。除去閉關或者分不開身的，十二代表能來的都來了。
    “龍已經十三年沒有出過手了。我去探查過，昨天的大雨覆蓋了數萬裏範圍，而凝聚了這種天地大勢，與龍交手的也絕對是一位6階絕世。”虎代表說道。
    “能否確定那位陌生的強者是敵是友？”羊代表關心道。
    “隻是一位，我們周山門卻也不必太過擔憂。”鼠代表沉聲開口。
    “不，來者有兩位。我看見龍親自將兩個人放進了能源塔的白名單中。”牛代表補充道。
    “兩位？不過能讓龍這麽做就已經排除敵人的可能。6階啊，在座各位也不知何時才能踏進這個領域，那兩位客人我們又是否有機會接觸接觸呢？”蛇代表麵色露出憧憬，感歎不已。
    諸位代表熱議著林緣兩人，並商量著什麽時候去龍那裏，讓龍幫忙引薦。隻是當他們花了幾天終於拿出了穩妥的方案，林可可就自動登門拜訪了。
    她本就是性子活潑的人，加上走的還是越打越強的道路，就更熱衷於來找龍切磋。
    這一次的戰場還是在天上。
    不過沒有下雨，那一天的雨水已經足夠，再多就沒有好處。
    龍似乎在天象掌控上格外有造詣，他翻掌聚攏了廣大天域裏的光線，變晴天為陰天。太陽成為了暗澹的虛影，光球懸在他的掌心，仿佛成為了真正的太陽。
    林可可也不甘示弱，施展星法，舉刀的瞬間，兩側的空間就被極度壓縮，獨留下通向龍的一條縫隙。
    用來出刀。
    階的代表們屏住呼吸，緊張地注視著兩人的對峙，周山門的護門陣法都全力開啟了，一個渾厚的大罩子扣在廣闊大地上。
    兩者相撞，威力大不大，代表們不清楚，但值得慶幸的是，兩人對於力量的拿捏都十分精微。天空底下無事發生。
    而天空上隻是破了個大洞，黑黢黢的，看著怪瘮人的。
    應該沒事的吧。代表們心裏念叨。
    然而讓他們無語的是，這兩人的切磋是停不下來了。每周周日一到，那位少女就會準時提刀上塔。
    有時候龍代表不在，眾代表隻得戰戰兢兢地將這位姑奶奶帶到頂層會議室。可會議室固定隻有十二張王座，那怎麽辦？
    代表們自然是不敢做主將龍的王座讓給林可可坐的，所以隻好委屈下閉關的兄弟們了。
    後來，某位代表出關，納悶地發現自己居然遠程登不上自己的王座了。
    出故障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氣衝衝地衝到塔裏，各位代表還沒來得及拉出他，他就向著座位上的林可可打了過去。
    這下子，他是不用再擔心沒座位了。療養院裏再添一位重量級客人。
    林可可玩得開心，林緣也沒閑著。
    他每天也準時從潘然兄弟的莊園裏出發，穿著普通的衣服，像一位普通的城市居民，坐著班車，和城市裏的人一般交流。
    今天走進一條小巷，明天可能就與公園裏的老大爺學打太極。
    偶爾他也會兼職麵點店的員工，感受下長生時代芸芸眾生的平凡生活。不過因為長得很帥，氣質出塵，老是受到一些姑娘們的熱情招呼。無奈下，林緣隻好將本來麵貌遮掩住。
    即使沒有使用超凡手段，林緣還是隻花了三天的功夫就把老板的祖傳手藝學了個底朝天，而且青出於藍。惹得老板大呼天才，想要將女兒許配，林緣隻好連夜提桶跑路。
    不知不覺，這樣的生活就過去了四五個月。又是一天夜裏，潘炎提著盞燈籠，走上了山路。
    這是一座公墓山，屬於凡人也屬於超凡者。和尋常的公墓山不同，埋葬在這裏的都是自願死去的人。
    0年不入修行就要被驅離周山門，超凡者心境崩塌，境界開始不可避免下滑，也會受到同樣待遇。
    隻是故土難離，許多人出生在這裏，又生活在這裏，自知要困於魔瘴，就提出了主動赴死。周山門的公墓山就這樣誕生了。
    不過人可以死亡，智慧卻不會消失。主動赴死的人殘留的智慧不會轉移給他人，會緩慢回歸給天地。這些不穩定的因素自然需要有人來看管，不讓它們去到不該去的地方。
    林緣現在找到的就是這樣一份工作，公墓山的守墓人。
    “誰會故意來找這種危險的工作啊！”潘炎一路念叨，緊張兮兮地張望四周。
    每次看見道路旁邊密林裏飄蕩灰白氣息，他提著燈籠的手就忍不住抖動兩下。要是一不小心沾染上這些智慧殘留，超凡前途可謂毀了。
    “你怕啥。要是真倒黴沾染上了，我給你燒了便是。”星火在他腦海裏說道。
    “過程還是很難受的啊。星火，你說林先生他就真不怕？”潘炎深吸一口氣，小心登上山階。
    “他不是普通人。”星火言辭鑿鑿。
    “普通人當然也幹不出這種事。”潘炎都囔一聲，埋頭繼續前行。
    山很高，且禁止飛行。幾個月的相處，他和哥哥都受到了林緣的許多恩惠，許多修行上的疑難也得到了很好的指點。
    所以從心底裏，他還是很擔憂林緣現在的工作的。好在，據他觀察，林緣換工作很勤快。
    一路走過許多墓碑，微弱的火苗跳躍在山巔，潘炎登上最後的山階，看見林緣靜默地坐在篝火旁。
    “林先生，家兄托我給您帶些晚食來。都是您愛吃的。”
    潘炎將燈籠掛在旁邊的樹枝上，將餐盒小心放在林緣身前。
    林緣臉上露出笑容，“有心了。”
    “要來一起坐坐嗎？在這裏能看見不一樣的風景。”林緣邀請道。
    潘炎搓了搓手，坐下。
    篝火驅開一圈小小的夜，木柴燃燒發出劈啪的脆響。潘炎順著林緣的視線好奇看去，卻沒有發現有什麽特別的風景。
    無非就是一些高樓燈火罷了。
    他卻不知道在周山門外，在更多的地方，在散落荒野的許多村莊裏，夜是黑的，人們熟睡，然後日複一日等待下一個夜晚。
    兩人靜坐了一會，氣氛有些尷尬。就在潘炎絞盡腦汁想找點話題時，林緣收回了遠處的視線，目光落在了身前的火焰裏。
    “文明生生不息啊。”他低聲感歎。
    “是啊。”潘炎如釋重負，趕忙點頭附和。
    不明覺厲。果然大老。他心想。
    星火卻不說話。林緣話語裏的一個詞語觸動了他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