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座山落入湖水，空氣裏回蕩著可怕的沉悶聲響。
    湖麵上的波浪並不是很大，但一隻蝴蝶扇動翅膀尚且可以在千裏之外掀起風暴，甲蟲們填湖的舉動已經給遙遠的要塞造成了巨大的壓力。
    而這，也迫使要塞不得不派人主動出擊。
    林緣踩踏在一塊漂浮的船體殘骸上，目光掃視著周圍。
    類似這樣的殘骸有許多，都是從對麵湖岸的方向飄來。一些殘骸上還可以看見鮮紅的血跡以及破碎的衣物布條。
    甲蟲們不知疲倦地搬運山巒，在湖中填出道路。道路兩側，許多施展了隱形術法的船隻正在靜默航行。
    這裏並不是雙方的戰場，甲蟲沒有多餘的動作，要塞的船也一心向前，現場竟也維持著詭異的和諧。
    就在林緣觀察情況時，近處的湖麵起了變化。浪花漸起，水紋蕩漾著朝他接近，林緣回頭望去，正好看見水麵上顯露出了半邊船身，一位腰間懸配綠鞘長劍、穿著素花羅裙的女子向他招手。
    “這裏危險，快先上船來！”女子焦急地喊道。
    林緣愣了一下，隨即明白船上的人是把他當做落難的人了，內心哭笑不得。
    這時，船頭上又出現了2人。她們麵上的表情先是不耐，等到看見水麵殘骸上的林緣時，眼中紛紛閃過了驚豔的神采。
    陌上人如玉大概就是這樣了吧，就算落難了，姿態也是那麽瀟灑。她們內心感慨。
    黑龍湖不止有禁空力場，湖水裏更是有千奇百怪的能量暗流，加上甲蟲們的舉動攪亂湖水，可以說，3階的超凡者沒了船基本就是等死了。
    而林緣的實力在她們看來就是3階的程度，套用神國流出的9階10層劃分，大概是3階2層的樣子。換做她們站在殘骸上，現在早就慌得不行了。
    其中一人趕忙去找船上的繩梯，打算將它甩給林緣。結果林緣腳尖輕點殘骸，便飄然落在了大船甲板上。
    “多謝各位相救。”林緣抱拳說道。
    “都是人族，守望相助是應該的。”為首女子微笑，接著又好奇道，“前麵同母蟲的戰鬥如何了？你們的船隊是隻有你一人活下來了嗎？對不起，如果不方便的話可以不說。”
    “沒事。”林緣說道。
    甲板上，所有人手上動作一頓，紛紛側起耳朵。
    “我並沒有船隊，事實上我也是剛到這裏。你們可以把我當做是一名旅行者，我最近打算去犀金叢林考察下黑死仙獸域的社會生態。嗬嗬，長生時代，人類的國度都解體了，獸域卻越加繁榮，這難道不是件有趣的事情？”
    “對了，女士剛才說的母蟲能否再詳細說說？”
    林緣輕笑道。
    周圍的人一開始還認真地聽，到後來，她們的目光漸漸變味，看著林緣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有不有趣暫且不論，你一個初入3階的菜鳥哪來的勇氣去考察犀金叢林？不說湖岸的母蟲，就連這裏密密麻麻的黑甲蟲，隨便挑一隻也不弱於3階5層啊。
    “你是認真的？”為首女子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
    “我沒在開玩笑。”林緣平靜地說道。
    女子歎了口氣，沒有了繼續談話的興致，目光裏有憐憫。
    罷了，前麵本來就生死未卜，放這旅行者在船上養養眼也不虧。
    她心裏暗自思量一番，搖了搖頭。
    換做是其他人，身為船長的她現在已經重新把人丟下海了。隻能說，長得帥確實能影響她的決定。
    “給我們的旅行者安排一間房間，送他好好休息下。”
    向助手吩咐完，女子也沒回應林緣的詢問，直接就轉身離開。
    餘留下的兩名女子，一人緊隨船長而去，另一人朝著林緣歉意地矮了下身：“我們船長是個直性子，心地其實很好，你不要太在意。我領你去你的房間吧，一些疑問我路上給你說。”
    林緣點點頭表示理解。
    怪不得船長，以他表現出來的實力確實是不匹配他要做的事情的。
    先前他和林可可將實力偽裝在3階，一時忘了調整，現在倒是多了些不必要的麻煩。不過也無所謂，些許波瀾罷了。
    帶路的女子名叫秋蘭，是個很古雅的名字，性子也溫溫和和的。
    在與她交談後，林緣得知了許多關於犀金叢林的情況。
    所謂的母蟲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活著的蟲巢，它們是由犀金叢林的統治者——黑死仙調製出來的生物兵器，被安放在湖岸。
    那些搬山填湖的黑甲蟲都是母蟲大量生產出來的，沒有智慧也不怕死亡，所以殺死它們毫無意義。要阻止甲蟲們的行動，隻能去湖岸上殺掉那些母蟲。
    而母蟲的身邊雖然沒有黑死仙的保護，卻有極為凶悍的4階蟲子護衛，要塞派來的隊伍十有八九都是折在這裏。
    “如果我沒有看錯，你們的船長也隻是3階吧。你們能夠衝破蟲子的護衛，殺掉母蟲嗎？”船艙裏，林緣坐在椅子上疑惑問道。
    秋蘭的麵上泛起苦澀，“要塞裏4階的大人也不多了。總有希望的吧，最近能夠返回要塞的人也變多了一些。聽回來的人說，護衛母蟲的蟲子也在變得虛弱，似乎是快不行了。”
    “那你們呢？我上船時能看到，你們的臉上是有希望的，並不是願意送死的人。要塞派人出擊也不是強製的，能告訴我你們為什麽要來嗎？死掉了，長生可就是一場空。”林緣說道。
    “跑不掉的啊。”秋蘭的語氣忽然變得悠遠。
    “從大夏國崩解開始，大家就都跑不掉了。我們先是跑出了首府，結果占據首府的獸潮裏出現了近仙大獸王。我們又跑出了省城，結果占據省城的獸潮裏出現了6階頂級獸王。妖獸可以吸收凡人的智慧進行可怕的蛻變，長生卻讓我們變得自私。”
    “等到自私的我們終於開始團結起來，將凡人保護在領地裏，屬於人類的疆域早已支離破碎。我已經很久沒有去過周山門以外的地界了。”秋蘭低聲道。
    林緣沉默。
    長生之後，便是無盡的考驗。既是對文明，也是對個體。而秋蘭也並不知道，促成一切的幕後黑手其實就在她麵前。
    智慧是靈性的結晶，萬物追求智慧是生命賦予的最原始本能，說不上對錯。
    “那這些黑甲蟲瘋狂填湖，是為了去周山門吃掉凡人嗎？”林緣問道。
    “不清楚。聽鎮守在要塞的牛大人說，獸域異動是因為前些年的赤紅異變影響。幸運的是，恐怖的黑死仙還蹲在叢林深處，沒有出來。不然除非龍大人過來，否則要塞瞬間就要被夷平了。”秋蘭拍了拍胸脯，慶幸道。
    “是啊，那家夥還在蹲著呢。”林緣附和。
    他偏過頭，望向窗外。
    遙遠叢林深處的大地忽然抖動，泥土炸裂，參天大樹折斷的聲音此起彼伏，猛獸嚇得驚慌奔跑。一處裸露地表的漆黑裂縫裏，八隻金邊黑底的眼睛眨巴了幾下，再次閉上。
    船隊名為花薔薇，船員女性居多。因為要靜默航行，船速不是很快，抵達湖岸要八九天。
    林緣喜歡站在甲板上曬太陽，每當他走出船艙，甲板上的船員們便會放緩手上的動作，時不時偷瞄幾眼。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趟之後生死難說，可都還是要麵皮的，不敢太過明顯。
    當然，盡管她們做得隱蔽，林緣還是可以抓住每一道視線。這讓他有點無奈。
    他可以偽裝，讓自己的麵容變得普通。但是身為未來身，超然時空的獨特氣質還是會讓他顯得卓爾不凡，實在低調不了。
    於是，船員們就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天上的好天氣是越來越少了。
    總是有烏雲飄在她們船隊的上空，其中有紫色雷霆起伏。
    而令她們不解的是，每當有船員借機隱蔽貼近林緣時，天空上總會雷霆乍響，嚇人一跳。
    “難道長得太帥，真的會被雷劈？”
    船長摩挲著下巴，遠遠看著甲板上吹風的林緣，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