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旅途的結束總是另一段旅途的開始。
    意外不期而遇。
    林緣站立在遼闊的大草原前。
    漫天火燒雲，赤色的鱗飛舞，龐然巨龍身纏烈焰盤旋而至，灼燒草野，猙獰威武的頭顱低垂。
    林緣童孔驟然收縮，看見一位老人站立在巨龍似玉似木的兩角之間，從虛幻走入現實。
    他的身材並不高大，卻帶著難言的穩重。腳掌略微下壓，大如山嶽的巨龍頭顱就轟然埋進了土裏。
    “衰老部長！”林緣詫異開口。
    “好久不見。我感受到了你的氣息，便在這裏等你。”老人眼角帶笑，踩著龍鱗緩步走向林緣。
    “那巨龍就是這裏的妖王赤焰天空龍吧，這也太慘了！不過怎麽感覺這老人有點眼熟呢？”林可可低語，眼神悄悄打量老人，腦子極速轉動起來。
    很快她就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趕緊用手捂住了嘴，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星主！是衰老星主！！傳說中獵鷹學院星能部的部長，俯瞰獵鷹星域億萬年的神話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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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可可內心瘋狂咆孝，從沒想過自己竟然在這遇見了衰老部長，更令她語無倫次的是，林緣似乎和衰老部長的關係還挺深。
    正趴在林可可頭上的兜角也震驚了！
    林可可情緒失控的刹那，它無意看見了林可可記憶中的破碎畫麵。
    那是何等恐怖的場景！
    不可言說的存在屹立宇宙星空，指掌間摩弄萬千星辰，無數生靈連同整個世界不過隻是她手底下的塵埃。
    星主，難道這就是林可可曾經說過的星主？何等偉大！不可思議！
    兜角目眩神迷，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發抖。正因為初步掌握了天地規則，它才明白不遠處的老人有多恐怖。
    未知，完全未知，根本無法窺探！
    此刻，一人一蟲大氣都不敢喘，乖巧地等候在原地，看著林緣和老人互相走近。
    兩人的手握在一起，普普通通，沒有異象發生，卻揪起了旁觀者的心。
    “你與痛苦星主的戰鬥結束了？”林緣指著天空問道。
    “還早著。那老家夥不是好打發的，這裏的我也隻是一個化身。倒是你……”
    衰老星主鬆開握著的手，仔細看了看林緣，感慨道，
    “高於現在時空的未來身啊，你居然已經在文明的道路上走了這麽遠。”
    林緣內心一動，問道：“關於文明之力，部長你可知道什麽？”
    老人知道林緣的想法，搖了搖頭說道：“沒有相同的文明，也沒有可以參考照做的文明主成就方法。關於文明之力，我隻能說，多看、多想！最後，多相信你自己，即便它有悖宇宙常理！”
    林緣若有所思：“果然如此。星主是宇宙意誌的代行人，而文明主則是貫徹自身意誌的奇跡存在。”
    衰老星主讚許：“所以這條道路同樣是艱難的。隻是相比起終極一躍、超脫宇宙，步步前進的文明主還是更有希望一些。”
    “我之前還在奇怪這世界生靈的存在方式，現在明白了，是你在摸索文明的道路。但是林緣，你可知道這方世界的所有文明正在麵臨一個巨大的危機？”
    “部長請說。”林緣麵色變得嚴肅。
    “文明在衰老！你讓萬物得到了長生，世界內的平衡就被打破。年長者在老去，新生者越來越少。從曆史的尺度看，這世界內的文明終將很快滅亡。”
    “這裏衰老的氣息已經很重，我也因此輕易顯化在你的星域之中。”
    衰老星主攤開手掌，萬物勃發、欣欣向榮的大地頓時升騰起遮天蔽日的死寂氣息，而後乳燕歸巢般匯聚向他的掌心，將掌紋染成了灰白。
    林緣皺起眉頭，他何嚐不明白長生界的問題，隻是現在還沒有想到很好的解決辦法。
    文明滅亡是他不願看見的未來。
    “但也有方法補救，這涉及到我來這裏的另一件事。”
    衰老星主靜靜看著林緣，目光中有感慨、有擔憂，開口說道，
    “奇異界裏，各方星主都在謀劃自己的算盤。一些星主已經盯上了你的這片星域，要將它化為自己未來超脫宇宙的資糧。”
    “你知道的，這片星域源自文明主，是不同的。”
    林緣眼中冷光閃動，道：“其中有老星主參與？”
    不然也不至於讓衰老星主親自過來提醒他。
    衰老星主歎了口氣：“就我目前所知，【遺忘】、【適應】、【熵】這三位星主將會動手，時間不確定。其中，熵之星主是極古老星主，不弱於【數】與【弦】。”
    “吞並星域需要雙方星域接觸，融合的過程伴隨毀滅，對你培育的文明來說是一次新生。”
    林緣思考著衰老星主的話，很快發現不妥。
    “文明就算新生，那星域呢？”
    “你是行走在文明主道路上的人，星域對你並不重要。難道，你還想在熵之星主的手下保住世界？你我聯手也絕不是他對手。”衰老星主說道。
    “那就讓他來吧。唯獨這片星域，我絕不會放手！”林緣語氣決絕。
    “你……也罷，也許你認為未來身已經無敵，但這是遠遠不夠的。”
    衰老星主抬起手掌。
    自掌紋飛出灰白的線，向四周極速蔓延。
    剛剛將頭顱拔出泥土的巨龍不動了，鱗甲失去赤紅光澤，血肉刹那飛灰，餘留的骷髏也碾碎為了塵土。
    萬物凋亡，被衰老特意繞開的林可可驚悚地看見到處都在飄落灰白色的灰，連陽光都如破布般片片碎落、暗澹。
    林緣則看見更多。
    凋亡的不是萬物，是承載萬物的時空。
    未來不存，未來身自然也泡滅。
    林緣看著停留在眉心的蒼老手掌，歎息一聲，整個人崩散消失。
    灰白離去，衰老星主收手，原地一片灰塵。
    林可可顯然不能理解上一秒還是朋友的兩人，下一秒就反目成仇、大打出手，呆愣在了原地。
    “沒，沒了？”兜角張望四周，驚慌地發現自己怎麽也找不到那個它心目中無敵的身影了。
    “未來身也得寄托現在時空，除非你成為真正的文明主，獨立時空，否則星主有太多手段可以使用。而熵之星主隻會比我強得太多。”衰老星主說道。
    “部長的攻擊確實犀利，但也確實小看我了。除去未來身，我可也是星主。”
    林緣的聲音突然響起，林可可等人循聲驚喜看去，卻看見了衰老星主的麵龐。
    “什麽時候？”
    衰老星主驚愕，察覺到一個意誌正在他體內快速複蘇，奪去了身體控製權。
    短短幾秒，老人形體崩潰，力量匯聚在虛無中勾勒出門扉，完好的林緣悠然跨門走出，毫發無損。
    “在你化身全力攻擊我時，我也完成了對你力量的侵染。”
    林緣對麵，地上的灰塵旋轉，同樣走出了完好的衰老星主。
    他與林緣對視許久，沉聲道：“這是心靈領域的能力。這股力量……你已經不比我弱了。兵劫星主？也許該稱你為心靈星主了。”
    這是極高的評價，某種程度上意味著宇宙的認可，認可林緣真正跨入了古老星主實力梯隊。
    “比熵之星主如何？”林緣沒有自傲。
    “半成勝算都沒有。”衰老星主如實回答。
    “……”
    林緣沉默。
    但他還有太多底牌沒有展示。無論如何，這片星域關乎莉娜的星主成就，他是不會退讓半分的。
    衰老星主歎息，看著林緣的狀態，也明白了他的決心。
    “我和痛苦的戰鬥還在繼續，無法分心太多。就讓這個化身最後幫你一把吧。希望你能在文明的道路上走得更遠。”
    “萬物尺度·逆轉。”老人低聲說道，身體與白灰合為一體，飛入天空，散遍世間。
    無數生靈沐浴在天空飄落的灰白色光點裏，驚喜地發現自己老去的心靈正在重新煥發年輕時候的活力。
    整個長生界在這一刻年輕了三百年。
    “林緣哥哥，冕下她……”林可可縮了縮脖子，小心謹慎地開口。
    “他已經走了。”
    林緣仰望天空，等到他低下頭，看見遼闊的大草原時，本來鬆緩的神情再度凝重起來。
    “怎麽了？”林可可緊張地問道。
    天空明媚，陽光燦爛。風吹拂過草原，帶來了花的熏香。
    林緣迎風站立，自顧自說道：
    “人們記載，赤焰天空龍領地岩漿河流四處流淌，首府房屋廢墟遍地殘留。生機不存，一片死寂。”
    林可可瞭望遠方，說道：“完全不像啊，這記載也太離譜了吧。”
    林緣搖搖頭，道：“人們還記得這裏的樣子，世界本身卻已經遺忘了。”
    “不是記載出錯，是遺忘星主已經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