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不憨不傻，當然知道大臣們不說話，實際上就是對自己的不信任，這讓他那張一言難盡的臉，變得更加扭曲。

    他一向，不喜他人另類看待他。因為那種眼神，總讓他想起兒時生母的厭惡眼神。

    “諸位可是不信任本公？”

    李元吉踏前一步，掃視眾人。

    人長得難看，往往會讓他人感到害怕。何況，李元吉的長相有些返祖，接近胡人的粗狂。雖說關隴貴族，大部分都是漢胡後裔，可大家已經用絲綢擋住禽獸的爪子，豎起高冠。文明人，懂禮儀，自然看不起胡人。

    當然，大家不是看不起胡人，隻是單純看不起李元吉。無論是竇威還是獨孤震，亦或者是裴寂、劉文靜，他們對李淵事體的關心，遠超對自己老婆的關心。

    未來主君何等人物，關乎他們日後的前程利益，豈能等閑視之。

    而作為李淵的兒子，李建成、李世民等四子，相繼為這些人所重視。倒不是說他們要站隊，而是說，李淵的兒子，未來的皇子大王，自然要清楚他們的脾性為人，如此也能更好的相處。

    畢竟，兒子就是兒子。不與皇子交惡，是明智的選擇。

    可能，隻有李元吉自己不知道，他早已被李淵身邊的親近之人研究透徹。

    好獵漁色，已算是中等評價。

    鎮守太原之時，日日打獵，強搶民女，毆打百姓，恣意橫行，宛若太原一霸。行軍打仗功底，眾人真沒看出來，不過這種性格的人，能帶好隊伍才有鬼。

    無論是竇威，還是獨孤震，他們都覺得李淵在給自己上眼藥，你就算不讓秦國公去，換成楚國公也好吧，居然讓齊國公去，你這不是警告我們？

    所以，到底誰警告誰？

    竇威拱手道“齊國公鎮守之太原，乃是龍興之地，不可有意外。依臣之見，此事茲事體大，齊國公不日又將返回太原，還是再擇人選吧。”

    “竇公說的是。”獨孤震睜開眼眸，語氣冰冷道“齊國公雖有異才，然則也不能如此勞累。大丞相麾下，將才濟濟，何不給他人一個機會。”

    相比較竇威，獨孤震的怒氣已經快要壓製不住。他覺得李淵就是故意的，這人真是過河拆橋，毫無底線。當初求合作的時候，一臉順從，現在入得關中，立馬更換嘴臉。

    醜惡！

    “哦，那獨孤公以為，誰可出征稽胡？”李淵假裝沒聽出來獨孤震的不滿。

    “讚皇縣公。”獨孤震語氣篤定，不容置疑。

    聞言，李淵臉色稍稍收斂，嘴角微微一抿，頷首認同。

    “獨孤公說的正是，讚皇縣公老持承重，有他在旁輔佐齊國公，想必定能剿滅稽胡。”

    啥？

    獨孤震臉色露出錯愕，你是不是弄錯了，我是讓竇軌一個人去剿滅稽胡，沒讓你兒子一起。

    這時候，裴寂終於出來冒泡。

    “丞相所言有理，有讚皇縣公輔佐，齊國公必能剿滅稽胡。”

    “臣附議。”劉文靜跟著讚同。

    世子李建成、秦國公李世民、楚國公李智雲亦是附和。

    唯獨李元吉有些不爽，不過他也察覺到獨孤震的心思，遂順坡下驢，“請丞相放心，臣必不負丞相所托。”

    這是一次無形的交換，哪怕竇威和獨孤震再怎麽不願意李元吉跟著去壞事，但也隻能捏著鼻子答應。

    再糾纏下去，會讓雙方都下不來台。

    走的時候，獨孤震臉色非常難看，竇威亦是有些不滿。

    李淵的這一手，明顯是在對他們做出回應。

    你們想抬竇軌，那我就讓齊國公壓製他。

    不過，獨孤震如果願意認慫，那他也就不是那個從隋朝撤資，轉投李淵的獨孤震。

    方出大丞相府，李智雲便看見李世民在不遠處和竇軌說著什麽，從神態表情來看，當是安慰居多。

    偏向竇軌出征，這是李世民的看法。畢竟，自家四弟是個什麽貨色，別人不清楚，他自己還能不清楚麽。隻是此前李淵召見他們，已對稽胡南侵的事情定性，表示這不是一次偶然的戰爭，而是背後有人在挑事。

    故，李世民也不好違背李淵的意思。

    在李智雲看來，這件事情背後無論有沒有關隴貴族的手筆，這都足以說明老李已經開始防備關隴人。

    北地稽胡，早不犯，晚不犯，偏偏這個時候突然來犯，怎麽想都讓人覺得耐人尋味。

    畢竟，獨孤氏在華原那邊，可有不少的土地。

    辭別竇軌，李世民看見李智雲在不遠處準備上馬，連忙走上來叫住他。

    隨後，兄弟二人並行。

    “智雲，其實我知道，你才是最合適的平叛人選。”

    李智雲腦袋上冒出三個問號。

    我的二哥，你怎麽突然說這些。

    “元吉雖然勇猛，但是稽胡賊寇，擅襲而不尋攻堅，行動如同狼群。元吉若去平叛，隻怕會被稽胡所迷惑。”

    “二哥放心便是，有讚皇縣公在旁協助，四哥一定會順利拿下稽胡。”

    你真的不知道我什麽意思？我就是擔心老四和竇軌配合出問題才說這些，你故意的吧小五郎。

    “但願吧。”李世民憂心回應。

    現在關中初定，他不明白父親怎麽這麽快就要開始防備關隴人，最起碼也要等天下大定啊。

    齊國公李元吉掛帥，竇軌從副，率領三萬大軍，前往華原，進攻來犯稽胡。

    不久以後，大丞相府給出稽胡來犯的定調。

    幹他！

    李元吉出征那一日，李氏三兄弟照例去相送。

    李建成和李智雲多以鼓勵為主，李世民則言語之中要求李元吉多聽竇軌的意見。

    這讓李元吉很不舒服，他才是主帥。

    “二哥放心吧。”冷冷的回一句，李元吉翻身上馬，大吼一聲‘出發’，旋即三軍開拔。

    看著漸漸遠去的大纛，李世民心裏沒來由的露出一絲不安。他總覺得元吉去征剿稽胡不妥，就他的性子，真的能和竇軌配合好嗎？

    對此，李世民心裏真的沒底。

    回去的路上，李世民和心腹長孫無忌、房喬、於誌寧說起此事。

    雖說三名心腹都知道老李的意思，但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說出來，故而隻能應著李世民的話頭。

    到最後，於誌寧道“若到萬一之時，可奏請丞相，請楚公前去剿滅稽胡。”

    說起這個，李世民心裏有所察覺。他總覺得大哥好像在防備他掌兵一樣。

    “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