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薛收的肯定答複，杜如晦心裏也是一鬆。別看他們談及不答應之後的下場是一帶而過，但其實他們當時真的不輕鬆。

    “你這廝問東問西，瞻前顧後，一點不夠痛快！”杜如晦一拳錘在他肩窩。

    薛收無語，這種事情換成誰不瞻前顧後。

    “克明，其實我從沒有想過大王會奪嫡，但是方才聽你一言，我忽然意識到，大王有這樣的想法並不奇怪。”

    “哦，你還能舉一反三，那你說說看。”杜如晦鬆開他，語氣非常的輕鬆寫意。

    薛收四下看了看，發現仍舊沒有人跡往來，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我覺得，大王一定是明白，太子和秦王之爭不可避免，他身為宗室親王一定難以置身事外。太子雖得名分，但是秦王卻於朝廷有鼎立之功。現如今秦王對外征戰，屢次大勝，深得聖人看重。有朝一日，野心滋生，隻怕又是禍起蕭牆。在這種情況下，大王生出這種想法，理所應當。”

    “大王若依附太子，必被秦王敵視。大王若投靠秦王，必為太子所忌憚。大王他也難。”

    說到這裏，薛收一歎。

    如果說之前話沒說開的時候，他不明白楚王為什麽要奪嫡。但是現在，他明白了。隻要楚王想要有一番作為，那他就會成為太子和秦王拉攏的對象。

    與其左右為難，不如自己生灶。

    杜如晦點頭道“你說的不錯，自晉末以來，帝位更迭，從不看嫡長，而看自身實力。秦王如今兵權在手，於軍中影響力甚大。就算將來太子登基，隻怕亦是難以容他。更何況，秦王若真的戰功彪炳，他又豈會甘心讓位太子。”

    “眼下朝中的局勢，你不是不知道，太子身後站著山東世家，秦王背後則是關隴世家，這兩股勢力必定要鬥上一鬥。我們和大王是豪賭，秦王和他麾下的文武亦是豪賭。隻不過，眼下秦王的贏麵要大一些而已。”

    “可我聽你的語氣，倒覺得大王的贏麵更大。”薛收忍不住打趣。

    杜如晦調皮道“其實我裝的，我和大王到現在也沒底呢。”

    薛收橫他一眼，他才不相信呢。

    “不管怎麽說，食君祿當報君恩，既然大王和克明信得過薛收，那薛收自當盡力。”

    杜如晦拍拍他肩膀，說道“千萬別勉強自己。”

    “不勉強。”薛收歎道“終究我也是俗人，想要在大唐有一番作為。”

    從龍之功的機會，誰又能拒絕呢？

    正如杜如晦說的那樣，曆史上這樣的豪賭比比皆是。

    入夜之時，李智雲巡查營盤歸來，在大營內看著南陽一帶的地圖。這時候，薛收獨自一人走進來。

    “大王。”

    “唔。”李智雲沒有回頭，繼續看著地圖，他在思考怎麽把朱粲堵死在南陽。

    走一步看三步，他心裏已經有了對付朱粲的計劃。

    薛收道“大王，有些事情，屬下想和大王單獨談談。”

    聞言，李智雲回頭看著他，見他麵色認真，於是紛附李珍，“你們下去，守住大營，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任何人進來。”

    “遵命。”

    李珍李強躬身退下。

    在他們走後，薛收道“大王，克明已經把事情都告訴我了。”

    李智雲點點頭，並不奇怪，這是他和杜如晦商量好的。

    “不管你的選擇是什麽，本王都不會怪你，畢竟此事關乎身家性命。”

    薛收抿抿嘴，問道“如果屬下不答應，大王會滅口嗎？”

    李智雲搖搖頭，“不管你信不信，本王都絕不會那麽做。”

    “為什麽？”

    李智雲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回憶道“克明第一次知道本王心思的時候，問本王為什麽這麽相信他。本王告訴他，那是因為本王相信他，如同相信自己。現在，我也想告訴你，本王相信你，如同相信自己。不管你怎麽選擇，都是本王的師兄，這一點，現在不會變，未來更不會變。”

    穀李智雲心裏很清楚，如果薛收真的想押寶，那他絕對不會在楚王府浪費時間。東宮裏麵充斥著山東世家的人，隻要薛收有心思，他會很快進入東宮。

    以他的才華，得到太子的重用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但是他沒有，他一直留在楚王府。哪怕曾經有一段時間，自己冷落他，他也沒有怨言。

    據此，李智雲篤定，薛收值得信任。

    其實，更重要的是，李智雲得到段誌玄密報，薛收在幫助他對付李瑗，奪回雲陽軍的事情上，表現的非常認真。

    當然了，如果薛收不答應，那麽現在來見自己的不是他，而是杜如晦。

    “薛收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他單膝下跪，拱手低頭。

    “快快請起！”

    李智雲臉上浮現笑容，將他扶起。

    “兄長，你沒讓我失望。”

    “殿下也沒有讓我失望。”薛收認真道“殿下有此雄心壯誌，屬下竟未及時察覺，慚愧。”

    “現在知道也不遲。”李智雲哈哈大笑，心情十分舒暢。

    兩個人的智慧畢竟是有限的，多一個人，就能多一份智慧，多分擔一些壓力。

    眾人拾柴火焰高嘛。

    翌日，唐軍隨楚王李智雲出營，會見朱粲。

    其實，當時得到唐軍支援軍隊出現的消息，朱粲心中有些退縮，沒辦法，他和正規的朝廷終究有著本質的差別。

    李唐能源源不斷的送軍隊過來，但是他的軍隊卻是越打越少，糧食也是越吃越少。

    當然，朱粲已經走上反人類的道路，糧食並不能掣肘他。隻是南陽一帶的百姓都被他迫害的近乎滅絕，現在想要找到人，可太困難了。而且，現在南陽百姓視他為魔鬼，瘋狂反抗抵製，讓朱粲心頭極其窩火。

    雙方大軍一字擺開，對比之下，高下立判。

    唐軍甲胄森森寒光，長矛利刃迫人心寒，大纛行軍旗迎風飄蕩，戰馬嘶鳴氣勢不俗。

    一看便知道是精銳。

    反觀朱粲軍，衣衫襤褸，毫無精氣神，兩者根本不是一個層麵的對手。

    就這，長平王居然也能敗。

    李智雲隻能說臥龍不愧是臥龍，對得起他的花名。

    此時，三騎奔出中軍大陣。

    為首的自然是李智雲，在其左右，則是謝叔方和秦瓊。

    在他們離開本陣後，段誌玄下意識拉住韁繩，一隻手隨時準備舉起下令支援。

    弓駑兵已經張弓搭箭，隻等段誌玄命令。

    李智雲在雙方大軍的中央停下戰馬，拿出粗製的鐵皮小喇叭。

    “朱粲，滾出來！”

    聲音並不是很大，但是在氣氛凝重的戰場，卻顯得非常刺耳。

    一聲大吼，朱粲軍三騎衝出。

    “小李賊休得猖狂，老子在此！”朱粲隔著李智雲五十步的距離，停下戰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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