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

    一聲低喚，讓王鳳差點從病床上跳起來。

    “你……你是苗苗？”王鳳黝黑的手指指著麵前的女孩。

    見她一身淡藍色的及膝羽絨服，亭亭玉立如仙女般的站在她麵前，哪還有當年梳著兩個麻花辮，怯生生的樣子。

    江橙越過腳下的大“行李”包，坐在中間床上，與王鳳麵對麵。

    不再仰著頭看人的王鳳，仔細盯著江橙看了一會兒，眉眼間確實與那個人像極了。

    “你幺爸說你幫我掏的住院費，我還不相信，你一個窮學生，哪來的錢。……嘖嘖，看看你這一身打扮，跟你那個沒良心的媽一樣，到哪都能混的有模有樣。”王鳳砸吧了兩下嘴，斜眼看過來。

    江橙臉色有一瞬間的泛白，右手手指狠狠摳著包帶，薄唇緊抿，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

    “我參加工作了，工資挺高。”

    江橙眼睛發紅，再多說一句怕要控製不住自己了。

    王鳳大病一場，剛出監護室，剛剛又跟尹順華鬧了一通，收拾大半天東西，現在看到江橙，突然就放下心來，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剛站起身來，就覺喉頭一緊，嘴裏發甜，突然一口血吐了出來，緊接著人就滑向地麵。

    饒是見過大陣仗的江橙，也被嚇了一跳，急忙按了床頭的呼叫按鈕，呼叫值班醫生。

    一陣兵荒馬亂。

    江橙隻覺眼前一波一波的醫生護士來來回回，兩腿發軟，坐在病房門口的長椅上站不起來。

    尹順華也好不到哪去，在病房門口來回踱步。

    過了不知多久，一個戴眼鏡的老醫生走過來，摘下口罩，麵色鐵青，說話帶著責備。

    “病人上了年紀，又有這個病，本身情緒不穩，作為家屬要勸著點，多安慰安慰，你看這是鬧什麽？要收拾東西回家？就這樣恐怕回不了家，半路上就完了。”

    說完狠話，老醫生甩袖子走人。

    身後一群醫生護士白壓壓一片，也跟著走了。

    最後，從病房出來一個管床醫生，倒是和顏悅色，先是看了江橙一眼，又轉過頭對尹順華說道“病人身體太虛弱，不能再受刺激了。剛才已經給她用了藥，估計要睡到明天才能醒，晚上注意仔細照看著，有什麽問題，叫值班醫生。……”

    江橙回到家，已經晚上十點多，將外套脫下來，便一頭紮進羽絨被裏，心裏卻像被什麽東西堵得呼吸困難。

    恍恍惚惚做了一晚上的夢，江橙再一次被夢裏的情形驚醒，伸出手摸了摸微涼的額頭，又是一手的冷汗。

    看了一眼床頭櫃上鬧鍾的時間，已經是早上七點半了。江橙揭開被子下床，發現昨晚自己連衣服都沒換，雞心領的羊毛衫已經濕漉漉的沾在身上，牛仔褲也被揉得皺皺巴巴的。

    江橙換下衣服，進了浴室，洗了澡出來，簡單收拾了一下，便打車去了醫院。

    今天是除夕，也就是林城人說的小年了。

    醫院門前的路線在進行交通管製，機動車隻能單向行駛，於是江橙便提前下車，步行一段路去醫院。

    到了除夕小年，路上的行人和車輛便明顯減少了。一些城市打工的，異地上班的人群都趕在前兩天法定放假前已經提前回家過年了，而留在林城的人，除了本地人便是外地定居到此的人了。

    醫院斜對麵新開了一家奶黃包早餐店，就著醫院的地段和人群，生意倒是不錯，每天早上都會有人排長長的隊在他家買早餐。

    江橙特意走過去，稍等了幾分鍾便買好了兩份早餐。

    走進病房，便看見幾個醫生正站在王鳳病床前交代著“……注意休息，不要情緒激動……”

    江橙默默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靠近門口病床上的一位老大爺，看了一眼江橙手裏的早餐盒，催著他兒子去買早餐。

    “你就知道睡懶覺，都幾點了還不去買早飯！看看人家，昨天差點沒氣死老太太，今天這不乖乖的來送飯，我跟你說，做人可不能沒良心……”

    他聲音不大，江橙卻能聽得一清二楚。對於這樣的誤解，江橙不置可否，因為太多了，她便麻木了。

    醫生們交代完，給病房的人拜了年，便走出病房。

    王鳳已經醒了，精神倒是還不錯，看到江橙進來，也沒有昨天的吃驚了，倒是主動打了招呼“過來了？”聲音虛弱，有氣無力。

    江橙點了點頭，跟尹順華打了招呼。

    “我帶了早餐，幺爸你先去洗洗吧，一會兒吃飯。”

    尹順華眼底一片青色，頭發淩亂，一看便知道沒有休息好。聽了江橙的話，拿起洗漱用品出了病房，到公共衛生間洗漱了。

    “我扶您起來吧，喝點粥。”

    江橙將王鳳扶坐起來，放了一個枕頭支著後背，手背碰觸到王鳳的脊背時，她心裏咯噔了一下，沒想到王鳳已經瘦的幾乎隻剩下骨頭了。

    江橙買的是瘦肉粥，相較於白粥更有滋味，王鳳將一份粥喝的一幹二淨，喝完粥又吃半個奶黃包，臉色漸漸好了起來，說話也不再那麽有氣無力了。

    “你們把我扔在那個監護室，也不給我吃的，每天就有小護士給我鼻子管裏打東西，那跟水似的，能管飽？我這本來沒病，就是吃了點餿飯，總是肚子疼，你幺爸就把我弄醫院了，……自從進了醫院，我就沒吃飽過，一會抽一管子血，一會兒化什麽，折騰的我天天想吐，肚子餓，又吃不下。我這病呀就是給餓的。……你現在有錢了，天天給我買這樣的飯吃，沒幾天我這病就好了！”王鳳聲音不大，說起話還是指手畫腳的，動作永遠比語言生動。

    王鳳說累了，便躺了下來。尹順華也從外麵洗漱回來了，聽說王鳳吃了一份粥，心裏別提多高興了，在老百姓眼裏，能吃就是福，能吃就能治好病。

    江橙買了兩份早餐，王鳳隻喝了粥，還剩下不少，尹順華就都解決了。一麵吃還一麵對王鳳說道“明天我就下去給你買，每天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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