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結合之前發生的事情，發現一切都是如此詭異——夜空中的血色圓月，放自己安全通過森林的魔獸，還有剛才由頭痛產生的幻覺。

    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巫似乎並非表麵看上去那麽溫柔，蘭斯洛特想到這有些坐不住了。

    自己在十六歲生日的前夜，冒著被院長打死的危險，來見一名位於魔域森林腹地的女巫，簡直太瘋狂了！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個決定都愚蠢到了極點。

    此刻，蘭斯洛特的恐懼就猶如水麵上激起的漣漪，以無法抑製的速度擴張著。

    “該死，這家夥把我叫來該不會是”蘭斯洛特想到那杯人血，頓時一陣惡寒。

    過了一會，女巫才將鏡子緩緩放下，連她自己都著迷於這張完美的臉。

    葛洛莉婭注意到蘭斯洛特神情怪異，整個人垂頭坐在椅子上瑟瑟發抖，奇怪道“蘭斯洛特，這次又是幹嘛？”

    “沒沒什麽，我隻是在想……那到底是誰的血……”蘭斯洛特話一說出口便意識到不對，立馬閉上了嘴巴。

    葛洛莉婭微微一笑，望著嚇傻的男孩，打趣道“是誰的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使我年輕。”

    蘭斯洛特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如果有機會，我會讓你親自嚐嚐。”女巫遺憾地歎了口氣，“隻可惜，剛剛那已經是最後一杯了。”

    蘭斯洛特沒有作聲，他開始猜測那杯血液的主人會不會跟他一樣，也是個剛滿十六歲的倒黴蛋。

    “女、女巫大人，請問我可以回去了嗎？”蘭斯洛特心虛地開口道，整個人抖得更加厲害。

    葛洛莉婭眉頭一皺“你在說什麽傻話，我們還沒開始呢。”

    “開始什麽？”蘭斯洛特用慌亂的語氣問道。

    “待會你就知道了。”葛洛莉婭輕笑一聲，“不過現在距離午夜還有一段時間，正好我們可以好好聊聊……關於你的事情。”

    “好、好吧。”蘭斯洛特認命似的癱倒在靠椅上。

    【看來今晚是別想離開了。】

    蘭斯洛特轉念一想，自己的人生本就毫無希望可言，死亡不過是提前結束這一切。

    葛洛莉婭用指尖輕敲一下桌麵，桌上的酒杯便隨之消失。

    “蘭斯洛特，我問你，羅伯有沒有向你提起過我？”

    “沒有。”蘭斯洛特對女巫的問題感到十分詫異，“我的印象中隻和鎮長交談過一次，是在一年一度的資質測試大會上。”

    “哦？他說了些什麽？”

    “他告訴我，我是個廢物。”

    “那個混蛋！”葛洛莉婭的語氣變得憤怒，她知道羅伯那個家夥並沒有履行承諾，於是繼續追問道“你在孤兒院過得好麽？”

    “還行吧。”蘭斯洛特苦澀地笑了笑，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要問這些。

    “作為一個十六歲的男孩，你太瘦了，個頭也不高。”葛洛莉婭話語中帶著憐憫。

    今晚一過，蘭斯洛特就正式年滿十六歲，這是科迪亞大陸上判斷人類是否成年的唯一標準。

    可他的身高還不到一米六，體重更是隻有四十公斤，皮膚因為缺乏營養顯得格外蒼白。

    “最重要的一點是，你的體質非常差。”女巫的眼神帶著些許憐愛，“可憐的孩子，這些年來辛苦你了，不過別擔心，一切都到此為止了。”

    “對我來說，活著就已經是最大的恩賜了。”蘭斯洛特用平淡的口吻說道。

    “哦？你真是這樣認為的？”

    蘭斯洛特仿佛沒有聽見女巫的提問，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

    雖然嘴上這麽說，其實內心早就恨透了這種灰暗慘淡的人生。

    他不止一次想要抄起廚房的菜刀，捅破院長塞滿脂肪的肚子，然後一刀剁下那顆油膩的腦袋。

    若不是理智阻撓，他早就這麽幹了。

    他恨不得那個幹柴般的老東西盡早死去，每當蘭斯洛特用痰盂去接老人吐出的混合著口臭和煙草味的濃痰時，這種想法就變得愈發強烈。

    不僅如此，蘭斯洛特平日在小鎮上受到的冷落和譏諷，簡直就跟吃飯睡覺一樣稀鬆平常，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千多天。

    “蘭斯洛特，你真是這麽想的？”葛洛莉婭又重複問了一遍，她期待男孩會給出否定的回答。

    “女巫大人，這樣想難道有任何錯嗎？”蘭斯洛特抿了抿嘴唇，道“像我這樣的廢物配不上更好的人生。”

    葛洛莉婭聽到這眉頭緊皺，她無法相信一個十六歲的男孩會說出如此絕望的話來。

    “蘭斯洛特，你太讓我失望了！”

    女巫猛地一拍桌子，突然間站了起來，用憤怒的眼神看著蘭斯洛特。

    大廳內突然刮起一陣狂風，燭火在風中瘋狂搖擺著，大廳內的蠟燭頓時被吹滅了大半。

    然而與葛洛莉婭的憤怒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蘭斯洛特眼中的漠然。

    蘭斯洛特沉浸在悲傷之中，女巫的話讓他覺得對方已經撕破了偽裝，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對方隨時都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我說的全是事實，就算你殺了我，也改變不了。”

    “你給我閉嘴！”葛洛莉婭看見蘭斯洛特眼中的執拗，內心仿佛被什麽東西觸動了。

    “如果你真的是巫師，怎麽可能會喝人血？”

    “如果你真的是巫師，為什麽不光明正大地帶我來這裏，反而要我偷偷跑出來？”

    “何況我從來沒聽說過，巫師會住在偏僻無人的森林裏。”

    事到如今，蘭斯洛特想著橫豎都是死，倒不如把想說的全說出來。

    葛洛莉婭愣住了，片刻後才反應過來，笑著輕歎一聲“蘭斯洛特，你好像對我有什麽誤解。”

    “如果是剛剛那一杯血的緣故，我可以向你道歉並做出合理的解釋。”

    “你要怎麽解釋？”蘭斯洛特的語氣平靜了些許，等待女巫的下文。

    “那的確是血，但那是有罪之人的血。”女巫說到這頓了頓，眼神複雜地盯著蘭斯洛特繼續解釋道“這並不意味著我是吸血鬼，我之所以喝下它，是有原因的，午夜過後你就會明白。”

    “早在三年前，我就已經開始這樣做了。”葛洛莉婭那紅潤的臉龐在燭火的照射下泛著朦朧的色澤。

    “什麽？”蘭斯洛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家夥竟然喝了五年的人血？】

    “是因為喝人血可以變得年輕麽？”蘭斯洛特壯著膽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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