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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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祿在廊下等著。皇帝終於開始視事了,軍務上確實有些著急處置的,得等皇帝示下。可他剛到就碰見裏麵傳膳,隻好在殿外候著枯等。

    那九急匆匆過來一趟,插秧兒道,皇帝現今用膳不定時,一日一餐也是有的,所以用膳時誰也不能打擾。

    廣祿點點頭,揮手讓他忙去。自己站在廡廊下,回頭隔著菱花槅扇門瞧,昭仁殿內幽深空曠,架庋依次排開,上麵套著黃色書封,一排排的蔚為壯觀,卻隻沒有人氣。

    立著等不是法兒,正尋思要不要先回軍機處,一轉頭,東邊殿角怏怏的晃過一個人影,他遲疑著,沒見她時能自恃身份,隻一見了她,哪怕是背影,他心裏也耐不住想要靠近。

    素格往圍房走去,一拐身撞上一個人,簡直要了親命了,她走路不瞅人已經頻頻替她惹禍了。一頭懊惱,一頭打量,瞧清楚撞的這位太監打扮,不過衣裳有品級,忙上去攙扶——人家正上台階,被她斜裏一碰,手裏東西丟了一地,人也坐地上了。

    “諳達好,恕我莽撞,衝撞了您,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別計較。我這兒給您賠禮了。”

    地上那位剛被撞翻,心裏惱怒著,抬頭就要罵,不想是個女孩子。大辮子忽忽悠悠的,臉上芙蓉麵,一瞧上去沒了火氣。

    就著素格的攙扶站了起來,手裏卻不鬆,抓著素格的胳膊,霎霎眼指著地上東西道,“誒呦這位姑娘,您可真有眼力見的,乾清宮這麽寬的道兒,哪兒哪兒您都不走,單撞咱這鳥槍。您再用些氣力,走了火,咱倆今兒都擱著這兒了,一道兒搭伴去望鄉台嘍。”

    素格紅著臉道歉,地上躺著的托盤裏明黃蓋皮兒掀起一角,露出裏麵一把黑黢黢的鳥槍,手托處綁了一段紅綾子。她是見過這東西的,阿瑪喜歡鼓搗,常帶回家,永常偷著打鳥。阿瑪處處嫌棄永常,唯有這件事上不呲噠他,還誇他眼神好,一槍能敲下一隻鳥兒來。

    那鳥槍前麵有截兒火繩,得拉動火繩才能蹦火。

    她被人抓著,急的臉越發紅,抬頭瞧那人,臉圓圓的,油光蹭亮,有些年紀了,打扮卻精幹,想來是個管事兒的,不過笑起來透著邪氣,臉上的褶子裏盡是猥瑣。

    她想甩開手,又覺得自己有錯在先,還不知人來曆,隻好口氣軟和道,“諳達責怪的是,是我眼裏沒成色,好在沒走火,我給您撿起來,保準壞不了。”又怯怯道,“要去望鄉台也是奴才一個去,可不敢牽連您老人家。”

    圓臉太監見她沒被嚇著,吊著細嗓“哦”了聲,尾音兒飄上了天,“瞧著您倒懂這個似的,哪個宮裏的?敢在乾清宮撒野。”

    這人是鳥槍處首領太監孫得誌,他伺候皇帝玩兒鳥槍有一絕,經他拿火油擦拭的鳥槍,特別襯手,準星也好。就憑這個本事,很得當今皇帝的寵幸,因此還得了八品銜兒。八品銜兒不入流,可也瞧在哪兒,若在州縣就是小吏,沾了皇家的貴氣,八品太監能跟總督搭上話,算是有頭臉的。

    因著跟乾清宮副總管同品,平日出入就有些耀武揚威,誰也瞧不上。

    這孫總管傲慢是一宗,另外還有一宗毛病,見了女孩子愛動手動腳,摸手拍屁股,見誰欺負誰。嘴裏還忒賤,葷話簍子。知道他的宮女都不待見他。

    他那個鳥槍處總共沒兩人,更別說宮女了,知道他的毛病更是不會去,所以素習見不著女孩兒。

    今兒個素格撞上槍口,可被他逮著機會了。

    他常來乾清宮,知道禦前從不用宮女,眼前這個大約是哪個宮裏的娘娘打發來送東西回話的,瞧著落了單,嚇得這呆樣兒,顯見就是個新來的。

    所以嚇唬兩句後也不等素格回話,收起方才假意發怒的嘴臉,腆臉笑眯眯往素格跟前湊,一頭摸著她的手,一頭砸吧嘴道,“甭管你打哪兒來,誰叫咱心善呐。就見不得小姑娘哭。甭哭,叫什麽名兒啊,怎麽長得這麽俊,我一見啊,心都軟了。”

    素格的手纖細嫩滑,他粗糙的掌心一劃,心裏像夏日裏舔了冰碗子上的蜜,又甜又舒坦。

    素格奮力掙,摔了兩下甩不開,仍舊被人緊緊攥著。

    她怒氣上來,臉騰騰的血氣往上湧,肉皮兒又薄,腮邊能瞧見細細的血管。冷笑道,“諳達這是幹什麽?”

    孫管事可算逮著這麽漂亮的美人兒,下腹那塊兒沿著廢了的家夥事往上躥邪火,他是太監,能幹什麽?不過是嘴上吃豆腐,手頭過幹癮。就算摸過手,摟過膀子,宮女還是大姑娘,身子還是幹淨的,當什麽緊?

    他嗤笑一聲,舔舔嘴唇,手裏摸的更上勁兒,宮女袖口寬大,他順著就往裏摸過去,滑不溜手的感覺讓他覺得今兒這差事真沒白跑,還能蹭個香兒。

    這會子萬歲爺用膳,人都在裏頭伺候,沒人瞧見。瞧見了也不會多嘴。宮女跟太監,躺一炕上也不成事,禦前的小太監,平日都敬他,料著也不會管。

    手裏用力一拉,素格一趔趄,頂到他胸前。

    他用力吸吸鼻子,一股幽香入了鼻,上手就去捏素格胸前的香牌,“好香!姑娘身上的味道,真好聞。”

    素格急的跺腳就踩,孫得誌“嗷”一聲,雙手撒了跳腳大叫,“德行!一個碎催,還真當自己金貴呢,有本事攀高枝當娘娘去,不然就是個奴才,不瞧你長張好臉蛋子,誰稀罕!”

    素格扭著身子,想走又怕得罪的這位也是禦前的,將來不好處。可耳朵裏聽他這些話頭子,心裏又氣不打一處來。

    她細細的聲音亮了起來,“這位諳達您說話要留意兒,我是個碎催是奴才,可也是當的皇差,宮裏最講規矩的,您倒話裏話外的主子給主子抹黑,就不怕掉腦袋嗎?”

    素格到底是女孩子,剛才下腳也不敢使全力,孫得誌一會子就緩過氣,板著臉道,“怎麽著,還教訓起我來了?你滿宮裏打聽去,我當差可是頂尖的。不過跟你開個玩笑,你拿著針眼當棒槌,拉拉手怎麽了,少塊肉是怎麽你了,哪個主子能治我的罪!”

    抱歉,今日隻得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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