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女孩子對敵人的嗅覺是天生的，素格站在她麵前，她就平生一種警惕來。這種感覺要用口可說不明白，反正見了這個素格，杏臻就像惕栗的貓，渾身緊縮著，這會子要是碰碰她，就能炸毛。

    不過畢竟是高門出身，杏臻的敵意潛在著，麵上還是微笑，隻是莫名的就生出一段距離感來。

    外麵的聲音，殿內聽的清清楚楚。

    太妃掖著嘴角，繼續嚼著一口鵝掌，不動聲色瞧眼廣祿。

    兩個女孩子在她眼裏這會子就像兩隻貓對壘，她倒像瞧瞧誰能占上風。

    杏臻是嬌養的波斯種，華貴靚麗，惹人憐愛，隻是平日性情溫和，脾氣上來了爪子也是極鋒利的。

    素格呢，從她見的第一眼，就覺得她像暹羅貓。性格剛烈，善解人意。隻是進宮也有些時日了，原先嬌養的性子，也該早拋爪哇國去了。現在善解人意是一如既往，不過機敏警惕早成了外衣。

    廣祿一聽見素格的聲音，人就有些焦躁。

    他今日是為了素格才來的，這飯吃得他三心二意，早想撂筷子了，隻是瞧著太妃興致正好，見他來胃口也大開，才不得不耐著性子做陪。

    成安站在一旁，留心他主子一舉一動。這杏臻姑娘莫非得了什麽信兒？思來想去也不能夠啊，可好好的怎麽就對上了呢？外頭的二位，他都不敢得罪，搞不好都是要抬進王府的，將來的主子娘娘肯定在她們中間，他惹得起哪個？

    杏臻不知為何而來的敵意，讓素格有些莫名，她微笑著慢慢打量道，“奴才擔著禦前的差，差事沒辦好怎麽好走呢。煩姑娘通報一聲，或是跟前管事的嬤嬤也行，奴才交接了差事就走。”

    杏臻見她依舊落落大方，舉止得體，心裏不由有些惱意，早不來晚不來，偏趕著王爺在她來，王爺是大忙人，自己成日跑寧壽宮，可也見不了幾回麵。原想著打發了她去就是了，可沒想到竟這麽難纏。

    這宮女的模樣，實在讓她不能放心。還是堵回去吧。

    於是嘴角冷了幾分，道，“即這麽，交給我吧。姑姑請回吧，想來禦前也離不了人。”

    要是平常也就罷了，可素格今日來，不就為了見廣祿一麵嗎，怡王就在裏頭，也是為著她所請來的，她這會子被趕走算怎麽回事呢，再說，她還想著打聽她額涅奶奶的消息。

    把手裏的盒子往懷裏縮了縮，“姑娘不知道，宮裏頭規矩大，這禦賜的不能換手，得親奉給太妃娘娘。”這位是誰呀，口氣挺大，這茶葉經了您的手，萬一投點什麽東西進去，害了人，我還能活嗎？

    杏臻臉上掛不住，徹底冷下臉來，哼道，“王爺跟娘娘裏頭說話，吩咐不讓打擾，姑娘非要往裏闖，我也攔不住，您自個兒瞧著辦吧。”

    說完往裏頭打簾子進去，給素格留了個俏生生玲瓏背影。

    素格有些窩火，這姑娘脾氣挺大，翻臉也極快。抬眼去瞧門口太監，個個像沒聽見剛才這一出，都枯著眉戳在那裏。

    知道是沒法子再求他們了，可自己被杏臻撂得幹幹的，也是憋屈。

    她在外頭進退兩難，裏頭太妃問杏臻道，“怎麽回事，外頭鬧哄哄的？”

    杏臻已經換了臉子，滿麵微笑過來給太妃用銀匙挑了一勺碧玉豆腐，柔柔道，“沒什麽，是外頭宮裏來辦差，問了幾句話。”

    太妃眼波轉動，瞧眼廣祿平靜無波的臉。

    這也太巧了吧，兒子前腳進門，後腳素格就來了。都是過來人，有什麽不懂的，擱以往，該成全就成全了。可這會兒跟前還站著個杏臻呢，倒讓她兩下裏不好拿捏。

    想了想，還是吩咐藍溪嬤嬤道，“去瞧瞧吧，別是什麽要緊的事給耽誤了。”

    藍溪嬤嬤瞅瞅廣祿，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杏臻這步棋，是她跟主子提起的由頭。她以為襄王有心神女無意呢，可如今看著，怎麽有些夾生？

    不過她跟太妃一個想頭，人年輕時候誰不是心高氣傲，在這種事兒上容易上頭，可她們不能由著他犯糊塗，撇開杏臻的人才相貌不說，就她的家世，王爺這會子也正是要依靠呢。

    再說了，這事已經起了頭，沒有個再撇開杏臻，去得罪英鐮的。

    此時再棘手也顧不得了，先打發了外頭那個再說。

    廣祿知道藍溪嬤嬤出去今兒個就見不著素格了，便拿眼狠狠瞪成安。

    成安一直垂目閉聽，其實一心都係在他們爺身上。見爺使勁瞪自己，微微有些怔愣，順著他眼神望下去，便有些明白了。

    藍溪嬤嬤跟素格在外麵說話，裏頭聽得真真的。杏臻這才知道方才跟那宮女的話太妃們都聽見了，隻是她並不臉紅耳熱，坦然的站在那裏。

    太妃其實存了幾分比試的意思，兩個女孩子她都覺著不錯，心性上如何，一交手就能瞧出來七八分來。

    到底是給兒子瞧正福晉，要是心性上弱一些，將來怎麽調理妾侍，怎麽替廣祿守住後院呢。

    杏臻的兩耳恍若無聞，她心裏十分滿意。

    外頭還沒說上三句話，裏頭成安去替王爺盛湯，一勺子熱湯滿上，往廣祿手邊遞過去。廣祿剛好想起什麽，跟太妃說話，手一抬，一碗熱湯全灑了，袍子上星星點點，都是油漬。

    成安忙告罪，尋人投手把子給王爺擦手。

    太妃眼風掃過去，正要發怒，廣祿已經起身，不安道，“是我的錯，隻顧說得高興，沒瞧見。”拿腳去踢成安，“狗東西，爺這身衣裳都這個樣兒了，還跪在這兒做什麽？”

    成安忙爬起來，“有備的衣裳，奴才伺候主子到偏殿去換。”

    廣祿動作也快，一手拎起濕了一大團的前襟出門了，成安忙跟上去。

    太妃這裏話都沒出口呢，見主仆兩人已經出去了，隻好摁住話頭，咳嗽一聲搖頭歎道，“瞧瞧，這奴才不用心，還不如不要呢。”

    說完起身叫杏臻，“不吃了，咱們去喝茶等他吧。”

    杏臻覺著蹊蹺，想跟出去瞧瞧，卻被太妃一把拉走了。

    廣祿匆匆忙忙出來，藍溪嬤嬤一眼瞧見他身上的汙漬，剛“喲”了一聲，廣祿指了素格冷冷道，“過來伺候。”

    今日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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