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有些事要囑咐家裏，隻是怕奶奶遞話不清楚，再惹些不必要的麻煩。她默了一會子，還是作罷了。

    “隻讓福晉留意著，若是之前故舊上門來就見見，沒事就別出去會客。”阿瑪沒回來，好多事還不便露出形容，京城裏的人，眼下也都各有各的打算，不知道暗中誰抱了誰的大腿，所以跟誰近跟誰遠都不好，還不如閉門謝客。

    “就說阿瑪沒回來，不方便出門。”她又叮囑一句。

    她奶奶點頭道，“也是，你阿瑪在前頭打仗，生死未卜的，家裏不該就赴宴，或者待客。這個我懂。”又一拍腦袋道，“你瞧我這腦筋，怕是在草原呆久了凍壞掉了。提起故舊，我才想起她來。”

    見了姑娘，她一心歡喜，隻覺得事事都想要跟親閨女嘮叨嘮叨，卻把最緊要的一件忘了。

    “我們才攏家，第二日多尼的大福晉就上門了，帶了許多物什，都是居家用得上的，還送你跟福慧兩個一人一副頭麵。”

    “咱們家以前跟她們走得近，論起來知道你們回來了，上門來瞧一眼也是該當的。”人情往來，也是各府裏的頭等大事。沒人走動的那些人家，不是沒落了，就是家裏出了事的。

    奶奶點點頭道，“本來也是這麽想的，可是大福晉卻另有所求。”

    多尼福晉來，是跟雅布福晉議親來的。

    雅布就兩個女兒，福慧早出了嫁，自然是跟素格來議親。

    “大福晉笑容滿麵，提起她那個寶貝疙瘩小公爺到了議親的年紀，說把她可愁壞了。說是要找一家門當戶對，且能管得住小公爺的親還真不易。滿四九城打量，就想起咱們家來了。”奶奶提心吊膽的說著，一頭暗自瞧素格的動靜。

    素格呆住了，一出接一出的戲，怎麽都找到她頭上來。

    “不成！”她奪口而出。

    她奶奶唬的忙站起來，“是啊是啊，我也說了不成的。我的姑娘欸，你可別著急。”

    她那日其實並沒有說不成的。

    隻不過她心裏明白，在這世上，她最怕的其實是她自己這個親閨女。

    別看雅布成日跟她吹胡子瞪眼的，但隻要她照原樣接過來，轉身再原封不動兜回去，雅布根本拿她沒招。最多罵她幾句油蒙了心。

    可素格不一樣，嘴裏不說，心裏卻極是個有主意的。所以她們娘倆，麵兒上是素格事事聽她的，可大主意竟全是姑娘自己拿。

    比如婚事。

    多尼福晉來的時候拉著她的手說了半日的話，比以前可熱乎多了。她以為不過是許久未見的緣故，不然多尼福晉沒有道理跟她一個側福晉熱絡。

    沒想到後頭就聽她跟福晉提起來兩家聯姻的事兒來。

    自然，這隻是女人們自己私下裏提一提，做不得數。離正式提親還遠著呢。

    但京城裏大家子都是按這個路數來的。一來，是要問問兩個孩子的意思，雖說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可兩家子聯了姻，就是一輩子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關係，要是倆孩子過不到一處，將來鬧起來，兩家都不好過，結親結親，為的是兩家好，要最後結了怨，反了目，多出一個仇家來，就大可不必；

    二來，女人們口頭說說，即不用太當真，就有了回旋餘地，成不成的，回頭當個玩笑，該往來還往來，不煞誰的麵子，要是那種黑不提白不提直接請官媒登門，那人家瞧你才是個棒槌，也不敢拿女兒嫁給這樣不通的人家。

    雅布福晉不說樂意也不說不樂意，隻說雅布不在家，這事還得聽他的意思。

    可奶奶這裏真動了心思。

    小公爺德祿她也是打小看著長大的，淘氣是淘氣了些，在素格跟前是真聽話，有時候為護著素格跟舒蘭吵架。人長得也不賴，仗義上沒說的，衝著這，待素格不能差嘍。

    門第呢，更是沒什麽挑揀的。

    多尼是當朝天子老嶽丈，一等公的爵位早晚都是德祿的，上麵還有個當皇後的親姐。

    除了素格大他三歲，真是沒哪點不好的。

    喀爾喀鬧的那出真是傷了她，雖說不是退婚，其實也差不多，生生就把素格給坑了。要不然也不用送素格到宮裏來受罪。為這件事，她對簡親王福晉至今還耿耿於懷。

    要是結了多尼這門親，算是狠狠打了簡親王福晉的臉，想想都解恨。

    左瞧右瞧，都沒瞧出什麽不好來。所以多尼福晉走了之後，她在福晉跟前磨嘰半晌，福晉本不想說的，被她纏不過，才吐了真話。福晉對她說，素格的親事如今不好議，這是規矩。人還在宮裏呢。要結親怎麽都得放出宮才能提，這樣想，隻怕還得五六年光景，中間不定什麽變數，說不定小公爺等不得的。

    後頭見她唧唧歪歪不情願，歎口氣道，二丫頭說到底是你親生的，你要願意，也得等爺回來再說。她這才擱下了心思。

    “可你說說，為什麽就不成呢？！”安撫住素格，她問道。

    素格見她這個模樣，知道她心裏是極願意的。這可不能由著她。隻是裏頭一層又一層的關隘，講起來真是太複雜了些。

    “奶奶，您別當這是好親。您大約想著，先替我定下來，等回頭出宮就不著急。再者說，阿瑪雖不講嫡庶，可旁人瞧著，我也不過是個庶女，能嫁給小公爺就是高嫁。

    外頭瞧是這麽個道理，可您細想想，就能瞧出不通來。

    旁的先不說，他們家就德祿一根獨苗，將來要襲爵承繼家業，又有皇後在宮裏替他擋風遮雨，一輩子是鐵打的富貴。”

    她奶奶聽了連連點頭，就是這麽個道理啊，這樣好的家世，還有什麽可挑剔的？別人家要是碰上了，怕是高興都高興不過來的。

    素格瞧著她一臉的不解，知道她還是沒明白，無奈隻得道，“凡事要反過來想想，才能瞧得明白。您也不想想，這樣好的事，怎麽就能攤到我身上了呢？您閨女是多長了個鼻子，還是多長了一雙眼睛？”

    今日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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