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猜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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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臻淡漠的抬頭,塔拜一雙鷹眼死死盯著她,瞧夠了,冷冷的臉上嘴角挑起一抹笑意,居然有股邪魅的味道。

    杏臻見過的人裏,能笑得如此燦爛又如此凶殘的,隻有他一個。他並未用力的笑,可周身全是狠戾。

    她一窒,塔拜已經轉身跟隨勒爾貝往高台去了。

    有一瞬,她的胸口被壓得喘不過氣。塔拜鬢角的絨花她瞧見了,能讓他戴白花的,隻有他的哥哥。她驚覺,今兒的事,早就在他的綢繆中。

    餘光裏,她看見素格。

    素格也隨著草原習俗,穿了淡白色的袍子,戴的同色帽子,白色狐狸風毛被吹得翻飛起來,隻露出巴掌大一張小臉。

    她瞧的出素格眼裏的擔憂,今兒的事,衝的就是廣祿。

    風呼呼的從耳邊跑過,她心裏一凜。腦子裏竟然惦記著兩個人。自然廣祿她不能不救,可,遠眺著那個修長精幹的背影,她心底恍惚生出一種蒼涼。

    她知道蒼涼裏含的意思。自己竟然生了惋惜的意思。塔拜,那個壞人,該千刀剮的壞人,居然為了他惋惜。

    東果兒瞧著杏臻和素格兩個,順著兩人眼神,盯的都是同一個背影。

    有意思。好像兩個人都在擔心什麽。

    嘁,膽小鬼,有什麽怕的,打獵嘛,男人生下來就該做的事。

    “杏姑娘,你猜猜,今天誰能當巴烏(勝利者的意思)?!”她斜睨一眼杏臻。

    杏臻淡淡掃她一眼,她現在根本不想說話。

    東果兒等了一息,見她不搭理,有些怒意,剛想說話,被大福晉叫住,隻好乖乖的去扶著大福晉,領著眾人也往高台去了。

    鑼鼓震天,高台下,騎著馬的兵士和牧民不斷嘯叫出聲,躍躍欲試。牧羊犬被哄鬧聲吵得昏頭轉向,在主人的馬下團團轉悠。

    今日的狩獵大賽不同往日,王爺宣稱,狩獵最多者賞五十頭牛一百頭羊,而且,王府的兵丁和貴人都不參與。

    這可是極大的刺激。往常為了王府的麵子,頭彩得主都先讓著王府的人。

    例行的表演結束,鼓聲隆隆。

    狩獵開始了。

    雖然王府不博彩,可先獵的也是他們。侍衛們放開了手腳,先圍獵了一圈回來,帶著一些野兔黃羊歸來,鑼鼓聲更激烈起來。

    勒爾貝站起身,看向廣祿,氣氛起來了,獵物也被趕出來了,該他們上場了。

    廣祿笑吟吟的推辭一下,便起身跟鄂紮並肩而行。勒爾貝跟上,一行人下去,馬早牽了上來,亦是躊躇滿誌,不停打著響鼻。

    素格目不轉睛,瞧著廣祿言笑晏晏的從自己眼前走過。

    那裏等著他們的是什麽,這幾個人,心裏其實都明白。勒爾貝笑得誌得意滿,眼神瞟過鄂紮,有種獵取的滿足。鄂紮渾若不知,隻管和廣祿說笑前行。

    廣祿脫了氅衣,一身白色獵裝襯出他俊目朗朗,馬鞭握在手裏,千山萬水都在一顰一笑間。身邊的那九眼神陰鬱,不露痕跡、警覺的查看四周。

    一眼沒瞧她,他馬蹄橐橐,一行人打馬而去,揚塵在日光裏閃著碎芒,往更深的日光和林影裏去了。

    穀缹  到底如何安排的,其實她不得而知。

    勒爾貝要殺二爺,布了這個局很久。大約是誌在必得。素格目光移向那九一騎,稍稍有了安慰。

    她不是傻子,自然也想到了,勒爾貝未必不會一石二鳥,趁機對付鄂紮。那樣,在勒爾貝,才是最大的收獲。草原歸了他,二爺也除掉了,應該,這個草原盡屬於他了。

    二爺對這樣的破局自然諳熟於心。可是到底在人家的地頭,百密但有一疏,就是殺身之禍。

    這樣惴惴的,她沒有想若是廣祿死了,她要怎麽辦。她立起身,在高台上走來走去,眺望遠處林子深處,什麽也看不到。

    一雙手冰涼,手心濕濡。

    “做什麽來來去去的,小心掉下去,可見不著你們爺了。”

    脆生生的一句話傳來,她一回頭,看見東果兒嘲弄的眼神。“放心吧,場子裏都是雄鹿,狼虎豹子冬日不趕它不出頭的。”

    所以她方才眼裏的蓄的淚還是被人看穿了。不知道怎麽的,二爺遠去的身姿越瀟灑,她就越是想哭。

    也許心底自作主張的把這一次離別當作了永訣。她不是個輕易受傷的人,卻常常對未來失去希望,總在心底去想最絕望的場景,然後就畏縮起來。

    “掉下去你就開心了,總歸你們爺不用惦記我了。”她忽然開了句玩笑。

    跟東果兒處久了,兩個人心頭的想法彼此都明了,早沒有猜忌了。

    可她說完這句話,突然發覺她惦記的人,不止廣祿,也有鄂紮。

    都是她很親的人,命裏曾經差點相許的人,一個她都不想失去。

    東果兒的眼神含了威脅,忍了忍沒亮刀,卻睨她一眼,去奪了號箭,自己對著天空一射,那箭奔著長空尖利的長嘯,台下的力士裸著半截身子,將戰鼓擂的震破耳膜,林中響起哄喊,馬鳴狗吠聲越來越急,順風傳來,激起這邊萬點鼓聲應和。

    林子裏狗吠也越來越急,這回,她聽出了不同,心裏驚慌,跟著鼓點越跳越急,要躍出嗓子眼了。

    吠聲不再是炫耀般長而高昂的叫囂,而是變作獸類麵臨威脅時的低吼,夾雜著馬嘶鳴,聽著不安。

    “三個人,必有一個喪命。就是說,這台上的女人,總有一個要做寡婦。你猜猜,會是誰?”

    耳邊傳來低沉清晰的聲音。

    高台上方才熱鬧的閑聊聲早已結束,瞧著都似乎有了警覺。

    杏臻的聲音鑽了進來,在她耳畔打著鼓。

    她環視,王府其他的貴婦這時也緘默了,不安的維持自己的身份該有的鎮定。

    華蓋下站著一個女人,隻有她無比自若。

    “你以為,是你,還是她?嗬嗬嗬。”杏臻吃吃的笑起來。好在風聲蓋過一切,華蓋嘩啦啦的在風裏作響,也蓋過杏臻的聲音。

    每場狩獵有固有的時辰,尤其是王爺們,時候差不多了,素格緊張的望向沙土揚起的遠方。鹿哨適時尖銳的響起來,模糊的人馬回返了。

    。